牡丹酥事件后,后宫难得平静。方淳意依旧每日往返于常熙堂与碎玉轩,膝伤渐好,却更少出门了。
这夜御书房内,明德帝揉着额角,西北军报与年羹尧的骄纵让他心烦意乱。他挥退宫人,信步走向后宫最偏僻的角落。
常熙堂还亮着灯。皇帝示意苏培盛留在门外,悄悄走近窗边。
只见方淳意正对着一盘五子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跟自己较劲。她一会儿蹙眉思索,一会儿嘟嘴懊恼,模样认真得可笑。
皇帝轻咳一声。
方淳意吓得一颤,抬头见是明黄身影,慌得差点从绣墩上滑下来。“皇、皇上……”
“免礼。”皇帝走进屋内,目光落在棋盘上,“自己跟自己下棋?”
方淳意耳根通红,小声嘟囔:“臣妾棋艺差,怕跟别人下输得太难看……”
皇帝竟在桌边坐下:“朕陪你下一盘。”
“啊?”她睁大眼睛,“这……这太无聊了……”
“朕今日就想无聊会儿。”
起初方淳意落子谨慎,可见皇帝真只专注棋局,渐渐放开了。
“哎呀!这步不算!”她按住皇帝的手,“您让我悔一步嘛!”
皇帝挑眉:“落子无悔,这是规矩。”
“就一步!就一步!”她扯着他衣袖摇晃。
一个时辰过去,屋内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苏培盛在门外听得诧异——皇上许久没这般开怀了。
“时辰不早了。”苏培盛轻声提醒。
皇帝放下棋子,看着对面眉飞色舞的小丫头,连日烦闷竟消散无踪。这里没有试探算计,只有最简单的输赢乐趣。
他起身时眼神柔和:“棋下得不错。明日朕再来看你——可不许再悔棋了。”
方淳意跪安时嘴角微扬。
她知道,这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另一扇门。
接连数日,前线军报与年羹尧跋扈的密报堆满御案。皇帝烦躁地挥退内侍,信步走向常熙堂。
院中,方淳意正踮脚给风筝画眼睛,鼻尖沾了墨犹不自知。皇帝驻足看她忙活,紧绷的眉头渐渐松开。
“画什么呢?”
方淳意吓得毛笔落地,转身见是皇帝,慌忙要跪。
皇帝伸手扶住,指尖轻拭她鼻尖墨痕:“小花猫,这是要放风筝?”
“这叫‘解忧’!”方淳意献宝似的举起风筝,“我爹说,烦恼写在风筝上放走,就追不上人啦!”她歪头打量皇帝,“您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淳儿陪您放风筝吧!”
皇帝失笑:“朕的烦恼,这风筝可载不动。”
“那就画个哭脸!”她塞过毛笔,“画完一起放走!”
最终风筝背面多了个皱脸小鬼。奔跑时方淳意自然拉住皇帝衣袖,笑声惊飞枝头雀鸟。
突然线断,风筝飘向云端。苏培盛心头一紧,却听方淳意拍手欢呼:“飞走啦!烦恼被带走啦!”
皇帝望着湛蓝天空,胸中块垒竟真随那风筝消散。他揉揉方淳意的脑袋:“明日朕带新风筝来。”
转身时,他眼底多了几分清明。
常熙堂内,方淳意擦净鼻尖墨渍,唇角微扬。断线风筝此刻正静静躺在柜顶——那根线,本就是一扯就断的旧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