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风雪抽打着窗棂。碎玉轩内灯火未熄,甄嬛捧着凉透的茶盏,目光落在窗外摧折的芭蕉叶上。
今日咸福宫的消息已由敬妃心腹传来。方淳意那句“不能没有额娘教养”像毒钩般扎进了曹贵人的心。
也扎进了她的。
“小主,该歇了。”流朱为她披上斗篷。
“再等等。”
她在等一个预感会来的客人。
后门传来轻如雪落的叩门声。
流朱与浣碧对视一眼,甄嬛平静放下茶盏:“开门。只许她一人进来。”
一道黑影裹着风雪潜入偏殿。兜帽落下,露出曹贵人苍白的脸。
“嫔妾见过莞贵人。”
甄嬛未起身,只淡淡道:“坐。”
两双锐利的眼睛在灯下交锋。一场关乎生死的谈判,在雪夜中悄然开启。
常熙堂内,方淳意临窗而立。
她知道碎玉轩今夜无眠。曹贵人押上了自己和女儿的命运,赌甄嬛能赢。
华妃阵营这块铁板,终于从内部裂开了缝。
碎玉轩夜谈的内容无人知晓,但自那日后,曹贵人开始频繁出入甄嬛宫中,姿态谦卑恭顺。
后宫皆道莞贵人手段了得,连华妃的智囊都能撬动。
唯有甄嬛心腹知晓那夜收到了怎样的投名状——三页宣纸密密麻麻记录着华妃十年来的罪证:收受贿赂、与前朝密通、安插眼线、陷害妃嫔……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曹贵人交出名单时只提了一个条件:“我不求荣华,只求事成后护温宜一世平安。”
甄嬛沉默良久,终是点头。
消息传到常熙堂时,方淳意正摆弄玉石棋。她听完禀报,伸手从棋盘拈起那枚被白子围困的黑棋。
“啪嗒”一声轻响,黑棋落入白子棋盒。
她望着窗外铅灰天色,唇角勾起冷冽弧度:
“将军。”
收网的时刻到了。
景仁宫内檀香袅袅,晨省的气氛却比往日紧绷。
华妃斜倚在紫檀木椅上,眼下带着憔悴,目光却如毒刃般扫过甄嬛:
“莞贵人今日穿得如此素净,不知情的还当宫里来了位尼姑。”
甄嬛垂眸:“嫔妾偶感风寒,不宜穿得花哨。”
“哦?”华妃冷笑,“旁人病了面如死灰,怎么你反倒楚楚动人?莫非是争宠的新手段?”
正当华妃欲起身离去时,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沉寂:
“臣妾有罪!”
曹贵人走到殿中,对着皇后行五体投地大礼:
“臣妾要揭发华妃结党营私、残害后宫、祸乱朝纲之罪!”
满殿死寂。华妃脸色骤白,仿佛被雷击中。
皇后适时露出痛心神色:“曹贵人!诬告嫔妃可是大逆不道!”
角落里的方淳意吓得往敬妃身后缩了缩,小脸煞白。
这场酝酿已久的反击,终于由最亲近的人打响了第一枪。
“你疯了!”华妃猛地站起,护甲因愤怒而颤抖,“曹琴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转向甄嬛厉声道:“定是这贱人指使你诬告本宫!”
曹贵人却看都不看她,只从袖中取出一本深蓝账册高举过头:
“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助纣为虐的罪证!”
不过一炷香时间,太后与皇帝先后驾临景仁宫。一场针对华妃的公审就此开始。
曹贵人跪得笔直:“华妃善妒成性,多年来暗害有孕嫔妃;依仗年羹尧之势在前朝卖官鬻爵——此账册便是铁证!”
“胡说!”华妃脸色惨白,“这都是伪造的!”
此时敬妃缓缓起身:“臣妾可作证。当年臣妾汤羹中被下药,侥幸躲过却苦无证据,隐忍至今。”
殿外忽然传来咳嗽声。端妃被人搀扶着走进,指着华妃泣不成声:
“陛下!就是她亲手灌下红花,让臣妾此生再不能生育!”
墙倒众人推。多年来被华妃欺压的嫔妃纷纷站出,一项项罪名如山压来。
方淳意静静站在角落,冷眼看着华妃从嚣张到绝望。
这一次,她不再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