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弗屋里，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她慢悠悠用银指套拨弄新茶，听着盏边清脆的碰响，嘴角掩不住笑。
刘妈妈捧着刚收回的账册禀报：“林姨娘那边庄子铺面的账目都理清了，往后进项规规矩入公中。”
王若弗“嗯”了声，眼皮都不抬，只顾看茶叶在杯中舒展。这是她头回赢得这么痛快——没吵没闹，那狐媚子就被主君亲手关了起来，爪牙尽断。她心下畅快，只淡淡夸了句：“办得好。”
刘妈妈连声应和，心里却清楚：这一切，都起自寿安堂那位病表哥在家塾里那句“无心”的问话。想明白这点，她后背隐隐发凉。
一墙之隔，林噙霜院门紧锁，只有送饭婆子按时过来。院里落叶堆积，丫鬟仆妇个个躲懒。她坐在窗边，穿着半旧罗衫，首饰全无，几天工夫像老了十岁。
她想破头也不明白：那个叫林砚的少年，为何平白无故害她？正闷着，听见门外婆子嘀咕：
“啧啧，前阵子还威风呢，现在狗都不理。”
“墨兰姑娘和长枫少爷的用度也扣了。长枫前儿支钱买笔都碰一鼻子灰！”
“活该！往日张扬，现在也尝尝世态炎凉！”
字字扎心。想到儿女要受牵连，林噙霜喉头一甜，眼前发黑软倒在地。手肘磕在冷地上不觉疼，只死死盯着窗棂，眼里怨毒满溢。
长枫和墨兰头回尝到人情冷暖。午膳时，长枫看着桌上两菜一汤皱紧眉——往日鲜鱼活虾，如今只见青菜豆腐。他怒推碗筷：“换！这是人吃的？”
小厮苦脸：“少爷，份例用完了…这是厨房额外添的。”
长枫脸一阵红一阵白。没了母亲打点，他这“聪慧”儿子在下人眼里也轻贱起来。
墨兰同样难堪。原想穿新衣去诗会，打开衣柜却找不出一件相配的新首饰。去找王若弗讨要？自取其辱。她第一次在姐妹面前抬不起头。
这场风波像筛子，把人心筛得清清楚楚。
而搅动风云的林砚，依旧在寿安堂陪老太太说话、读书、养病。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偶尔望向后院时，那双谦和病弱的眼底，会掠过一丝幽冷的寒意。
棋，才刚开局。
盛府这场风波过后，日子好像清爽了不少。
寿安堂里还是老样子，午后阳光暖暖的，空气里混着檀香和药草味。林砚正坐在小几前临字帖，一笔一划写得很专注。
房妈妈端了盅燕窝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如今她看这表少爷的眼神里，早没了最初的同情，倒多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恭敬。
“表少爷歇歇，老太太特意让炖的。”
“劳烦妈妈。”林砚放下笔，语气还是那么温和。
他拿起小勺慢慢搅着碗里的燕窝，热气冒上来，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那边榻上，盛老太太慢慢睁开眼。她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那少年。目光里没有打量，倒像是活明白了的人那种透彻。
从家塾那场风波，到盛紘突然查账，再到林噙霜被关起来——这一连串事表面是盛紘主持公道，可老太太心里清楚：要是没人拨动最关键那根弦，她儿子绝不会这么快、这么狠。
而拨弦的是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