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破碎的。
晃动的光斑分不清来自天花板还是灯,或是那个女人冷漠的眼睛。
王一博的意识像一艘断桅的船,在白茫茫的雾里漂流。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一分钟?十分钟?还是一个世纪?
直到一双手臂穿过他腋下,试图将他从地垫上架起来。
是那个侍女。她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和姜紫夕冷冽的草木味不同。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甩开任何陌生人的触碰。
可现在,他像被抽掉骨头一样,任由对方拖拽。
“躯壳。”他第一次清晰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羞耻感从灵魂深处泛起无力的颤栗。
侍女拖得很吃力,呼吸急促,却一言不发。她将他拖出治疗室,穿过茶室,安置在休息室的贵妃榻上。
榻边香炉升起安神的青烟。
侍女为他盖好丝被,躬身退了出去。屏风没合拢,他还能看见茶室一角。
这像是个半开放的牢笼。
他闭上眼,耳边只剩香炉的噼啪声和自己紊乱的呼吸。
屈辱、无力、被掏空的茫然……情绪像退潮后的垃圾堆积在心底。
他躺着一动不动。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腰……那块常年旧伤的地方,竟然不痛了。
他皱眉,试探着动了动。
没有酸痛,只有一种陌生的轻盈感,仿佛焊在骨上的铁板被撬掉了。
他的身体在欢欣雀跃。
“你的身体,比你的意志聪明得多。”姜紫夕的话再次浮现。
他无法反驳。
意志抵抗换来的只有痛苦,身体却诚实表达着需求——它渴望被修复,甚至渴望被那个女人掌控。
“该死。”他烦躁地低骂,抬手挡住眼睛。
黑暗降临,内心却更混乱。在屈辱的废墟上,某种陌生的东西正在滋生。
惊叹、敬畏、好奇……她究竟是谁?肖战和她什么关系?王鹤棣那样的“狗”也经历过这些吗?
思绪纷乱时,屏风外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姜小姐,一小时后需要提醒您晚宴吗?”
姜紫夕的声音清冷平淡:“不用。他醒了就让他走。”
王一博心跳一滞。
侍女走到屏风边,轻声对他说:“王先生,姜小姐吩咐,您需静卧一小时才能离开。”
又一道不容反驳的判决。
屏风外偶尔传来翻书声、茶杯轻碰声……像羽毛般撩拨着他刚刚萌芽的好奇。
一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
王一博被钉在这张榻上。
他尝试起身,腰腹刚发力,旧伤处猛地传来一丝酸麻刺痛。
警告。来自他自己的身体。
他僵住,最终泄气躺回。
“操。”他无声咒骂。这比被人拿枪指着更难受——控制他的竟是他自己的躯壳。
既然无法反抗,只能忍受。
他闭上眼,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屏风外传来研钵咚咚的研磨声、玻璃器皿清脆的碰撞、细微的水流声……每一个动作都冷静专业。
这里是医者的世界,充满神秘仪式感。
好奇心像带倒钩的鱼线,勾住了他。
无意间,他瞥见屏风两扇交接处有一道指宽的缝隙。
光从缝隙透入,像追光灯框出外间一角。
窥探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屏息望去。
缝隙里是一排中药柜和紫檀茶台的一角。
终于,一道身影走入视野。
姜紫夕换了素白长褂,长发用木簪挽起,脖颈修长光洁。
光线从她侧后方投来,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那一刻,王一博觉得自己像躲在暗处的凡人,偷窥着神明的日常。
她踮脚拉开顶层抽屉,取药动作轻如对待珍宝。称量、分装、擦拭……严谨得像举行仪式。
这个专注的她,和治疗室里冷酷碾压他的那个她截然不同,却同样遥不可及。
配完药,她走到药柜角落一个积灰的暗格前,从颈间取下一枚造型奇特的钥匙。
“咔哒。”
锁开了。
王一博瞳孔骤缩。
那里面……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