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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笛音寄心曲

百客遇安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唐百客撩开一角车帘,望着窗外渐远的久长堂,檐角那盏红灯笼在暮色里晃悠,像只窥视人间的鬼眼。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竹笛,方才挣脱时笛尾磕在门槛上,裂了道细缝。

  “乌安主的车驾,倒是比久长堂的金丝笼宽敞些。”他低声自语,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万俟安掀开眼帘。那双眸子在昏暗车厢里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人心。

  万俟安把玩着一枚墨玉扳指,语气听不出情绪:“唐公子似乎对玖月堂怨念很深。”

  唐百客心口一紧,忙收敛神色:“不过是随口胡说,乌安主见笑了。”他垂下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方才求人时的脆弱褪去,又添了几分江湖人特有的警惕。

  万俟安却没追问,只淡淡道:“我这处宅子偏僻,规矩不多,你住下便是。只是有一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碰的别碰。”

  车窗外忽然掠过一片竹林,暮色里竹影婆娑,倒让唐百客想起从前在山间练剑的日子。那时钟硕总说他吹笛时像模像样,舞剑时却像只炸毛的野猫,如今想来,倒真是一语成谶。

  马车停在一处朱漆大门前,门楣上悬着块黑檀木匾,上书“静尘居”三个篆字,笔锋凌厉,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纪策上前掀开轿帘,唐百客刚要迈步,就被万俟安叫住。

  “你的手。”万俟安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方才被壮汉攥出几道红痕,渗着血丝。

  唐百客下意识往回缩了缩:“不碍事。”

  “曲灼。”万俟安扬声唤道,守在门边的黑衣女子立刻上前,她腰间别着个药囊,动作利落得像阵风,“带他去客房,上好药。”

  曲灼应了声“是”,眼神却在唐百客脸上打了个转,那目光算不上敌意,却带着审视。唐百客坦然迎上去,他知道,寄人篱下总要过这关。

  客房布置得简洁雅致,一桌一椅一榻,窗台上摆着盆兰草,倒有几分江湖客的清净。曲灼将药瓶放在桌上,声音清冷如碎玉:“乌安主不喜人多事,公子安分些,日子会好过点。”

  唐百客拿起药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多谢姑娘提醒。”

  曲灼走后,他对着铜镜上药,镜中人面色苍白,唇瓣却因方才的挣扎咬得通红,那双桃花眼此刻没了往日的潋滟,只剩沉沉的疲惫。他摸到颈间,那里本该挂着母亲留的双鱼玉佩,如今却空荡荡的——那玉佩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面上刻着半朵菱花,说是等寻到刻着另一半菱花的人,便能知晓她的往事。

  “钟硕……沐二娘……”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节捏得发白。三年来他试过无数次偷回玉佩,可沐二娘身边总跟着高手,那紫檀木盒更是日夜不离身。今日若不是万俟安出现,恐怕早已沦为那刘富商的玩物。

  正怔忡间,门外传来脚步声,纪策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套月白锦袍和几碟小菜。“乌安主说公子想必饿了,让厨房备了些吃食。”他将锦袍放在榻边,“这是给公子换的衣裳。”

  唐百客看着那身料子考究的锦袍,比他从前最好的衣服还要精致,心里不由泛起嘀咕。这万俟安来历不明,出手却如此阔绰,所谓的“乌安主”,到底是什么身份?

  “替我谢过乌安主。”他将锦袍叠好放在榻尾,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久长堂的饭菜虽精致,却总带着股脂粉气,如今这清粥小菜倒合他胃口,只是心里装着事,吃什么都没滋味。

  忽闻院外传来笛声,那调子哀婉缠绵,像极了他从前常吹的《寒江月》。唐百客心头一动,推门走出小院,只见万俟安站在月下,手里握着支玉笛,月光洒在他玄色锦袍上,竟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晕。

  “乌安主也懂笛?”唐百客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万俟安侧过头,玉笛在指尖转了个圈:“略懂皮毛。倒是唐公子,玖月堂第一琴伎,想必更精通此道。”

  “琴伎”二字像根针,刺得唐百客脸色微白。他攥紧腰间的竹笛,那道裂缝硌得手心生疼:“不过是混口饭吃的伎俩,当不得乌安主称赞。”

  “方才在玖月堂,你为何宁死不从?”万俟安忽然问道,目光直视着他,带着探究。

  唐百客沉默片刻,内心疑虑“换你你从吗?”,抬头到“乌安主,我可不是什么下贱的人”说后几个字时,唐百客明显加重语调,挑衅到

  万俟安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却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瞬间融化了他周身的冷冽:“有趣。你可知,这世上多少人宁愿出卖良心,也要换一世安稳?”

  “那样的安稳,我-不-屑。”唐百客从腰间解下竹笛,笛身虽有裂缝,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乌安主若不嫌弃,我愿为您吹一曲。”

  万俟安颔首:“洗耳恭听。”

  唐百客将竹笛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起初笛声有些滞涩,许是笛身有裂,又许是心绪难平,可吹到后来,调子渐渐流畅起来。那不是《醉花阴》的靡靡之音,也不是《寒江月》的哀婉,而是首他自创的曲子,带着江湖的快意恩仇,又藏着几分对自由的渴望。

  笛声在月色里流淌,像山涧清泉,涤荡着庭院的寂静。纪策和曲灼远远站着,谁也不敢出声打扰。曲灼看着唐百客专注的侧脸,低声对纪策道:“这调子倒是有股侠气,不像玖月堂里出来的人。”

  “我本就不是那里的人,我也从来不属于那”

  “…”

  纪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万俟安身上。自家主上向来不喜喧闹,今日却能耐着性子听一个伶人吹笛,倒是奇事。

  一曲终了,唐百客放下竹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向万俟安,只见对方正望着天边的明月,若有所思。

  “献丑了。”唐百客轻声道。

  万俟安收回目光,玉笛在掌心轻轻敲击:“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

  “那就叫《遇安》吧。”万俟安淡淡道,语气寻常,却让唐百客心头猛地一跳。

  遇安……遇见万俟安?他抬眼望去,正对上万俟安深邃的目光,那里面似乎藏着星辰大海,让他一时失了神。

  “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万俟安转身往主院走去,玄色衣袍在月光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唐百客握着竹笛站在原地,晚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他低头看着笛身上的裂缝,忽然觉得,这道裂痕或许不是坏事——就像他破碎的过往,或许终有一天,能被什么人悄悄补好。

  次日清晨,唐百客是被一阵兵器相接的脆响吵醒的。他披衣走出小院,只见演武场上,万俟安正与纪策拆招。玄色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剑光凌厉,招招狠辣,全然不像昨日那个听笛的温润公子。

  “好功夫!”唐百客脱口赞道。想当年他剑法也算不错,可与万俟安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万俟安闻声收剑,剑尖在青石板上一点,溅起几粒水珠:“醒了?”

  唐百客走上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那剑身狭长,寒光凛冽,剑柄上镶嵌着颗鸽血红宝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乌安主的剑法,颇有皇家秘卫的风范。”

  万俟安眼神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唐公子对武学也有研究?”

  “略知一二。”唐百客笑了笑,“从前在江湖上混过,见过些世面。”他没说自己曾是剑客,有些过往,还是藏起来为好。

  这时曲灼端着茶过来,见两人站在演武场,便道:“主上,方才收到消息,沐二娘派人去了刘富商府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万俟安接过茶盏,指尖沾着的露水落入茶中,荡开一圈涟漪:“哦?她倒是比我想的要急。”

  唐百客心头一紧:“沐二娘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查清我的底细。”万俟安呷了口茶,“玖月堂能在京城立足,少不了各方势力的扶持。沐二娘看似风光,实则不过是颗棋子。她这般着急打探我,定是怕我坏了谁的好事。”

  唐百客想起沐二娘那紫檀木盒,忽然道:“乌安主昨日去久长堂,想必不只是为了办事吧?”他虽不知万俟安要找什么,但能让这样的人物亲自出面,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万俟安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唐公子倒是聪明。不瞒你说,我要找的东西,确实在沐二娘手里。只是昨日人多眼杂,不便动手。”

  唐百客眼睛一亮:“乌安主打算何时再去?”

  “怎么?”万俟安挑眉,“你想同去?”

  “我……”唐百客攥紧拳头,“我想拿回我的卖身契和玉佩。”

  “那东西对你就这么重要?”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唐百客声音有些发颤,“我答应过她,定会好好保管。”

  万俟安沉默片刻,道:“玖月堂防卫森严,尤其是沐二娘的内院,更是高手如云。你若同去,怕是会有危险。”

  “我可不怕,那沐二娘平日看着威风,就是个吃软怕硬的家伙,你带我去,我保证取出你想要的东西,很何况那里的地形我熟悉,有我事半功倍”

  万俟安看着他,忽然想起昨夜那曲《遇安》,笛声里的倔强与渴望,此刻都写在他脸上。

  “好。”万俟安颔首,“三日后,我们再回玖月堂。”

  唐百客闻言,脸上瞬间绽开笑容,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多谢乌安主!”

  万俟安别开目光,端起茶盏掩饰住眼底的异样:“你先去准备吧,纪策会教你些自保的功夫。”

  看着唐百客雀跃着跑开的背影,曲灼忍不住道:“主上,此人来历不明,带他去怕是不妥。”

  万俟安望着演武场边的竹林,淡淡道:“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吗?”

  曲灼一怔:“没有。”

  “那不就得了。”万俟安放下茶盏,“一个想拿回玉佩的琴伎,总比那些揣着心思的江湖客好对付。”

  只是他没说,唐百客那双眼睛,像极了多年前在江南见过的一汪春水,干净得让人心头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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