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因为学者们对借景之馆的争论,和影一起去了稻妻
风裹着燥热吹进借景之馆,散兵靠在石壁上,目光落在影的侧影上,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这座馆舍的每一处裂痕、每一块松动的石砖,他都记得清晰
五百年前,他曾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等,等那个创造他的人回头看他一眼,等一句哪怕算不上温暖的回应
那时的他,还抱着天真的期待,以为只要等得够久,总能等到巴尔泽布的认可
可此刻,那个他等了好久好久的人,就实实在在地站在不远处,正伸手拂去石桌上的沙尘,侧脸在透过窗棂的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他有无数次想上前,想问她当年为何转身离去,想问她是否还记得那个在借景之馆里枯坐的“造物”
但他终究没动
他看着影认真研究石壁上刻痕的模样,看着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毫无熟悉感的眼神,忽然就没了开口的勇气
世界树早已抹去了她的记忆,如今的她,只当他是个陌生的须弥过客,只当这座借景之馆是处普通的遗迹
若是他此刻认了,说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被她留在馆里的“失败品”,她会是什么反应?
是困惑,是漠然,还是连一句“抱歉”都吝啬给予?
散兵缓缓低下头,将脸埋进阴影里,指尖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
五百年的等待,换来的是对方全然的遗忘,他连主动认亲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或许在她心里,他们从来都不是“亲人”,只是从未真正关联过的陌生人
影似乎察觉到他的沉默,转过头看他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散兵猛地抬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冷硬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闷得慌”
他说着,率先转身往馆外走,不敢再看她那双清澈却无波的眼睛
…
夜凉如水,净善宫的客房里只剩烛火跳跃的微光
影躺在床上,意识刚沉入黑暗,熟悉的梦境便又如期而至——
梦里是借景之馆的模样,木窗半开,风卷着纸页的气息飘进来
她站在工坊前,指尖拂过案上尚未完工的人偶,银白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人偶的面容精致,却总差了点什么,让她迟迟无法落下最后一笔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身走出馆舍
关门的瞬间,似乎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响动,却终究没有回头
这个梦像缠人的藤蔓,连着几天夜里都将她困住
每次醒来,影的胸口都泛着莫名的闷意,指尖还残留着触碰人偶的虚幻触感
她坐在床沿,望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满是困惑——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人偶,也不记得借景之馆有那样的工坊,可梦里的细节却清晰得可怕,连风拂过纸页的声响,都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她忍不住想起白天和散兵在借景之馆的场景,想起少年站在残垣里沉默的模样,想起他看向石壁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像沙漠里的暗流,藏在平静的表象下,却总在某个瞬间悄然翻涌
影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驱散那份莫名的悸动
她不知道这个反复出现的梦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每次梦醒后,再想起散兵,心里总会多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在意——像在寻找什么遗失的东西,却连要找的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
纳西妲将梦境碎片一次次编织、传输进影的意识时,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没有强行唤醒记忆,只是让那些模糊的画面在影的梦境里反复清晰
借景之馆的月光、未完工的人偶、转身离去时衣角带起的风…
直到某个深夜,当“将人偶留在馆舍”的画面再次浮现,影的意识像被惊雷劈中,那些被世界树掩埋的记忆,冲破了屏障
她想起了五百年前的工坊,想起了指尖划过人偶脸颊时的犹豫,想起了最终选择转身的决绝,更想起了那个被她留在借景之馆、日复一日等待的身影
散兵就是当年那个未完成的造物
他眼底的抗拒,都源于她当年的遗弃
晨光透进寝殿时,影坐在床沿,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过往的画面与如今的片段在脑海里交织
散兵拒绝同行时的冷硬、在借景之馆的沉默、对沙漠地形的熟稔…那些曾经无法理解的举动,此刻都有了清晰的解释
可她依旧困惑,皱着眉望着窗外
他明明等了自己那么久,如今她来了,他到底还在抗拒什么?
是抗拒当年被抛弃的过往,还是抗拒此刻想要靠近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