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那一夜,像一道短暂划破夜空的流星,在空的心头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却难以磨灭的印痕。那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流露出一丝脆弱与温柔的莉结衣,让他意识到,她那坚不可摧的冰冷外壳之下,或许封存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创伤。
而“姐姐”这个词,更是如同一个关键的密码,指向了她所有异常行为背后可能隐藏的核心。
然而,自那晚之后,莉结衣的防备心似乎达到了顶点。她几乎不再出现在公共场合,连偶尔的采购都行色匆匆,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和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潜在的“窥探”。空能感觉到,她在刻意回避所有可能与他碰面的机会。
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蒙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正在旅馆房间内整理行装,准备次日一早动身前往奔狼岭调查深渊教团的线索。派蒙已经在一旁的床上睡得香甜。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异常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是骑士团例行巡查的沉稳节奏,也不是旅馆侍应生的礼貌叩击。这敲门声杂乱而虚弱,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
空眉头微蹙,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莉结衣!
她浑身湿透,棕色短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她没有打伞,单薄的衣物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微微颤抖的身形。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神——那双翠绿的眸子此刻失去了焦距,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与混乱,仿佛正沉浸在某种可怕的梦魇之中。
“不……不要……姐姐……快跑……”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破碎不堪,手指死死地抠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似乎并非清醒地来找他,而是被某种噩梦驱使,无意识地逃到了这里?
空沉默地打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莉结衣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一软,向前倒去。空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空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和冰凉的体温。她体内那股狂躁的草元素力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经络中横冲直撞,极不稳定地波动着,似乎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冷……”她蜷缩在空的臂弯里,像个迷路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呓语,“……好黑……别过来……我把……都给你们……放过她……”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与平日里那个冰冷带刺的形象判若两人。
空将她扶进房间,让她靠在椅子上。派蒙也被动静惊醒,飞过来看到莉结衣的样子,吓得捂住了嘴。
“她、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空没有回答,他去拿了一条干燥的毛巾,试图擦干她头发和脸上的雨水。当他冰凉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额头时,莉结衣猛地瑟缩了一下,紧闭的眼中滑下两行泪水,混合着雨水,浸湿了毛巾。
“……对不起……姐姐……是我没用……”她呜咽着,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自责。
就在这时,她腰间的草神之眼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绿色光芒!那对蕨叶双剑不受控制地在她手中凝聚成形,狂暴的元素力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将桌椅掀翻,墙壁上甚至开始蔓延出细小的、带着尖刺的荆棘!
“不好!她又失控了!”派蒙尖叫。
空眼神一凛,立刻上前,试图压制她失控的力量。但莉结衣此刻完全被梦魇和混乱的力量支配,双剑胡乱地挥舞着,一道锋利的绿色剑风擦着空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滚开!你们都滚开!”她嘶吼着,眼神狂乱,仿佛将空当成了梦境中的敌人。
空没有退缩,他避开致命的攻击,瞅准一个空隙,猛地扣住了她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试图压制她另一只手臂。两人在狭小的房间内展开了短暂的、危险的角力。
莉结衣的力量大得惊人,尤其是在这种失控状态下。冰冷的雨水、滚烫的泪水、狂暴的元素力与她破碎痛苦的呓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诡异而令人心悸的画面。
“醒醒!莉结衣!”空低喝道,试图唤醒她的神智。
听到自己的名字,莉结衣挣扎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她涣散的目光似乎努力地想要聚焦,看清眼前的人。
“……是……你……?”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茫然。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随其后的震耳雷鸣让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
莉结衣如同惊弓之鸟,身体剧烈地一颤,眼中的混乱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她猛地挣脱开空的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丢掉双剑,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蜷缩到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打雷了……姐姐……我怕……”她带着哭腔,用极其微弱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重复着,“……别丢下我一个人……”
双剑失去力量支撑,化作光点消失。房间内狂暴的元素力也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室狼藉,和那个在角落瑟瑟发抖、显露出前所未有脆弱的身影。
空站在原地,看着蜷缩在阴影里的她,脸颊上被剑风划出的细微伤口传来刺痛感,但心中某种坚冰般的东西,却似乎在刚才那混乱的纠缠与她此刻毫无防备的脆弱中,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派蒙飞了过来,看着莉结衣,又看看空,小声问:“她……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空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到床边,拿起那条尚且干燥的毯子,沉默地走向那个蜷缩在角落、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