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节,坤宁宫的海棠开得正盛,檐角的铜铃在暖风里轻轻摇晃。萧妍临盆那日,宁远舟依旧守在宫墙之外,只是这一次,他听见了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啼哭,清脆响亮,像两道惊雷劈开了多日来的沉郁。
“是双生子,两位小殿下都康健。”亲信从宫里传来消息时,声音里难掩激动。宁远舟站在老槐树下,望着那片掩映在花木中的宫阙,忽然抬手按了按发烫的眼眶。两个孩子……他和她的血脉,以这样顽强的姿态降临在了这世间。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先皇无嗣,新君年幼却体弱多病,如今太后诞下两位皇子,虽身世需隐,却无疑给动荡的朝局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不出半月,几位老臣便带着百官联名上奏,言辞恳切:“太后娘娘德才兼备,两位小殿下龙凤之姿,恳请立长子为新帝,由太后继续垂帘听政,以安社稷。”
萧妍在紫宸殿接了奏折,指尖抚过“长子为新帝”几字时,目光沉静如水。她知道,这不仅是朝臣的期盼,更是稳住这江山的必然。深夜批阅奏折时,她会让乳母把两个孩子抱到偏殿,看着他们在襁褓中依偎着熟睡,小眉头偶尔皱起,像极了宁远舟思考时的模样,她眼底便会漾起一丝柔软的涟漪。
宁远舟如今已是禁军统领,手握京畿兵权,成了萧妍最坚实的后盾。他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守住内外,肃清那些试图窥探皇权、危害皇子的暗箭。有次西域使团暗藏刺客,意图在觐见时行刺,是他提前布防,于大殿之外擒获了所有逆党,连萧妍都只在事后从密报中得知详情。
这日,萧妍处理完政事,让身边的女官递出一个锦盒,里面没有书信,只有两小块用红绳系着的平安锁,上面各刻着一个字——“宁”与“安”。
宁远舟收到平安锁时,正在校场练兵。他摩挲着那冰凉的银质锁片,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宁安,愿他们的孩子安宁顺遂,愿这江山安宁无虞。
几日后的朝会上,萧妍正式下旨,立长子为帝,改元“永熙”,自己则以皇太后之尊继续垂帘听政。她身着朝服,端坐于龙椅之侧,声音清晰沉稳,条理分明地部署着春耕、漕运、边防诸事,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时,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宁远舟在殿外值守,听着里面传来她从容的指令,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知道,她终究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不是依附谁的女子,而是能撑起一片天的强者。
散朝后,萧妍乘轿经过宫道,恰好与巡营的宁远舟遇上。轿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的目光与他相遇,不过一瞬,却似有千言万语。他看见她眼底的坚韧,她亦望见他眼中的守护。
轿帘落下,隔绝了视线,却隔不断那无声的牵绊。宁远舟勒转马头,继续前行,背影挺拔如松。
宫墙内,是她以柔肩扛起的万里江山;宫墙外,是他用一生守护的岁月安宁。他们的孩子会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会知晓母亲的智慧与父亲的忠诚,而他与她,虽隔着身份与宫墙,却早已将彼此的生命,融进了这同一片山河里。
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