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尔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推门时连门把手都没抓稳,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晃了晃,又很快消失。
她没走多远,塔莉娅便听见门外传来压抑的抽气声,轻得像羽毛擦过心尖,却没再让她生出半分波澜。
没过片刻,房门又被轻轻推开,带着暖意的风裹着熟悉的栀子花香飘进来——是母亲。她手里端着一杯温好的蜂蜜水,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塔莉娅,身子还难受吗?”母亲将水杯放在床头,目光扫过女儿依旧苍白的脸,语气里藏着不易察的担忧,“刚刚伊莉尔哭着跑出去了,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重话?”
塔莉娅闭了闭眼,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觉得欠奉。
方才跟伊莉尔争执时攒起的那点力气,早被此刻漫上来的疲惫冲得一干二净。
她不必想也知道,伊莉尔大抵是红着眼眶跟母亲说了什么,或许还带着委屈,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没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歇下来的沙哑。
“可她从来没那样哭过。”母亲在床沿坐下,伸手想碰她的额头,却被塔莉娅微微偏头避开了。
指尖落空的瞬间,母亲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又软了些,“你们是双生姐妹,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伊莉尔她……也是为你好。”
“为你好”这三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塔莉娅的心上,不疼,却痒得让人烦躁。
她终于睁开眼,看向母亲眼底熟悉的关切,那关切里裹着的“理所当然”,却让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没必要了。
解释了,母亲大抵还是会说“我们怕你照顾不好自己”,还是会说“伊莉尔也是担心你”,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塔莉娅将目光移向窗外,百叶窗缝隙里漏进的阳光,此刻落在地板上,像一道划不开的界限。她吸了口气,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妈妈,我要去萌学园读书。”
母亲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随即皱起眉:“不是说好去西萌吗?伊莉尔也……”
“我不去西萌。”塔莉娅打断她,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累到极致的坚定,“我只想去萌学园。从一开始,就只有伊莉尔要去西萌。”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声。
母亲看着女儿侧脸上绷着的线条,第一次觉得,这个从小温顺得像小猫的女儿,好像突然离自己远了些——远得像那道阳光,看得见,却再也碰不到。
母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那是她焦虑时惯有的小动作,“塔莉娅,你别任性。”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是在哄幼时闹脾气的孩子,“萌学园离家里远,你的身子骨……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伊莉尔在西萌,你们姐妹俩能互相照应,多好。”
塔莉娅没再看她,只是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我想自己试试。”
她的声音闷在棉絮里,却字字清晰,“不用谁照应,也能好好的。”
这句话像块小石头,沉进母亲的心湖里。
她张了张嘴,想说“你从来没离开过我们”,想说“伊莉尔会担心死”,可看着女儿后背绷得笔直的线条,那些话又都堵在了喉咙口。
“……我和你父亲商量一下。”良久,母亲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碰到被面时,又像怕惊扰她似的缩了回去,“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塔莉娅没应声,直到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重新落回寂静,她才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窗台上那盆空着的花盆——那是她上周搬来的,原本想种上红蔷薇的花苗,却被母亲以为是伊莉尔想要,换了满盆的粉色风信子。
她盯着花盆边缘的裂纹,忽然轻轻弯了弯唇角。不管母亲和父亲同不同意,这一次,她想抓住那束属于自己的、红蔷薇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