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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莓痕蚀骨归尘寂:空界残笔与现实凉光

小树那些事儿

第四卷 青莓雾里双界笑痕

现实里的老家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得近乎透明的树莓香,在空气里缠成一道冷绳。章椿树靠在床头,背后垫着三个叠起的枕头——姑姑们怕他累,连垫枕头都要反复调整角度,可他的后背还是发僵,像还陷在幸福小区青莓园的冷雾里,连骨头缝都浸着寒意。

章夙宜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青莓图案毛毯,轻轻盖在他腿上。指尖碰到他膝盖时,能清晰感受到那层薄薄的皮肉下,骨骼的凸起——这半年,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以前圆乎乎的脸颊,都陷出了淡淡的颧骨轮廓。

“星星,要不要听大姑读段话?”章夙宜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幸福小区》的读者群,置顶帖还是那句“轩少大大,等你回来”,只是底下的新留言越来越少,最近一条停留在三天前:“大大是不是醒了?怎么还不冒泡?”

椿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空茫地看着窗外。窗外的梧桐树叶子落了大半,风一吹,枯黄的叶打着旋儿飘下来,像双界崩塌时,那些化作光屑的身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像在抓什么,指尖划过床单上的褶皱,留下一道浅痕——像极了幸福小区光感地砖上,最后熄灭的青莓纹。

“草莓……”他突然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气音。

章夙宜的手顿了顿。她知道“草莓”——是他第一卷写的故事,写幸福小区刚建成时,大家抢着吃草莓挞的热闹,张雪晨把草莓酱抹在姚明信假发上,笑得直不起腰。那时候他还没住院,写得兴起,会半夜打电话给她,兴奋地说“大姑,我写了个超搞笑的桥段”。

可现在,他只记得“草莓”两个字,连张雪晨的名字,都要愣很久才能含糊地念出来。

章夙梅端着一碗蒸蛋羹走进来,白瓷碗里卧着一颗溏心蛋,蛋心泛着浅黄的光——是她照着网上的教程学的,说这样好消化,适合刚醒的人吃。“星星,吃点蛋羹,软和。”她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声音放得比棉花还轻。

椿树张开嘴,蛋羹的温热滑过喉咙时,他的眼睫突然颤了颤。意识里的雾霭又涌上来了,这一次,雾是淡红色的,带着草莓的甜香——是第一卷里,幸福小区刚建成的模样:张雪晨举着草莓挞追着姚明信跑,假发上沾着红彤彤的酱渍;辉哥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纸巾,无奈地笑着;梁凤珍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草莓味的糖果,眼里满是笑意。

“雪晨……”他喃喃地念着,伸手想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眼前的淡红雾霭瞬间散去,只剩病房里冷白的墙,和碗里渐渐凉下来的蛋羹。

“星星?”章夙梅的声音里带着慌,“是不是不好吃?大姑再给你重做?”

椿树摇摇头,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落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记不清张雪晨笑起来时,左边的虎牙露不露了;记不清辉哥的蓝色外套,袖口有没有磨破的边;记不清梁凤珍转糖果时,手指的动作是快是慢……那些曾经刻在意识里的模样,像被水浸过的纸,正一点点晕开、模糊。

“二妹,你歇会儿,我来喂。”章夙兰走进来,手里攥着那本快被翻烂的记录册。册页上最新的一行字写着:“10时23分,患者主动提及‘草莓’,眼神空茫,流泪1次。”

她接过碗,勺子刚碰到蛋羹,就被椿树轻轻推开。“蓝莓……”他又呢喃,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蓝莓——是第二卷的底色。那时候,他和姑姑们吵架,因为她们偷偷藏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说“写小说能当饭吃?不如好好复习考公务员”。他躲在出租屋里,对着空白的文档哭,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浇透。那卷的故事里,幸福小区下了一场蓝莓色的雨,所有人都被困在屋里,梁凤珍和墨初寒因为一点小事吵了架,冷战了整整三章——像极了他和姑姑们那时的僵持。

“蓝莓……酸……”椿树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又尝到了那时的涩。

章夙兰的手猛地收紧,勺子差点掉在碗里。她想起那时,她偷偷去出租屋看他,看到他趴在桌上睡着,电脑屏幕上是没写完的蓝莓雨章节,手边的蓝莓干放得发潮,他却没吃一口。那时候她只觉得他“不懂事”,现在才知道,那盘发潮的蓝莓干,是他唯一的慰藉。

“不酸了,”章夙兰的声音带着哽咽,“姑姑们不拦你写小说了,以后想写就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椿树没有回应,只是眼神更空了。意识里的雾霭变成了深紫色,是第三卷的树莓色——圣星学院的树莓园里,冷凌轩的芯火泛着淡红,陆星燃、江亦树、苏念围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刚摘的树莓,笑得眉眼弯弯。他记得冷凌轩说“树莓的韧,是在寒风里扎根”,记得江亦树把树莓塞进嘴里,酸得龇牙咧嘴却喊“好吃”,记得苏念在笔记本上画树莓藤的轨迹,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可这些声音,现在都变成了耳鸣。他想喊“冷凌轩”,却发现舌头像被黏住,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想回忆芯火的温度,却只记得双界崩塌时,那刺骨的冷雾。

“树莓……枯了……”他的嘴唇动了动,眼泪掉得更凶了。

最后,雾霭变成了青灰色——第四卷的青莓色,是现实与幻想的交界色,是双界崩塌时漫天的冷雾,是他意识里最痛的一道痕。他看到幸福小区的青莓藤碎成粉末,看到圣星学院的老藤断成两截,看到张雪晨、辉哥、冷凌轩……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在雾里化作光屑,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别……”椿树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双手抱头,像在抗拒什么,“别碎……别消失……”

“医生!医生!”章夙宜看到他颤抖的样子,立刻转身往外跑,声音里带着哭腔。

心理医生匆匆赶来时,椿树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眼睛闭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别消失”“回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像在捞水里的月亮。监护仪上的脑电波曲线再次剧烈起伏,青绿色的波纹里,那道淡红色的残影(双界余温)疯狂闪烁,像濒死的挣扎。

“他这是意识沉沦,”医生一边给椿树做检查,一边沉声对三个姑姑说,“重度抑郁症患者苏醒后,很容易因为现实与幻想的落差,再次陷入意识闭环——他的潜意识里,还在抗拒接受双界消失的事实,还在抓着那些幻想的残影不放。”

章夙兰攥着记录册,指节泛白:“医生,他……他能好吗?他已经醒了,怎么还会这样?”

“清醒几率本来就低。”医生的声音没有温度,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他这次苏醒,更像是‘应激性清醒’——是潜意识里的愧疚和责任推着他醒来,可他的心理防线,还没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一旦现实的无力感超过他的承受范围,意识就会像退潮一样,重新缩回幻想的壳里,甚至……比之前更严重。”

“更严重是指……”章夙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或者……彻底失去对现实的感知。”医生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在三个姑姑心上。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只有椿树的呢喃声,和监护仪的“嘀嘀”声,在冷白的空间里回荡——“张雪晨……辉哥……冷凌轩……”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道刀痕,刻在姑姑们的心上,也刻在他自己的意识里。

他的意识此刻正陷在双界的残墟里。幸福小区的合住公寓塌了一半,青莓园的老藤只剩下半截残根,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剧本页,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圣星学院的训练室成了一片废墟,树莓藤的枯条缠在倒塌的设备上,像一道道冰冷的锁链。

没有光,没有暖,只有无边的冷雾,和空无一人的死寂。

“有人吗?”椿树的意识嘶吼着,声音在空荡的残墟里回荡,没有回应,“张雪晨!姚明信!辉哥!你们出来!”

他跑过幸福小区的街道,跑过圣星学院的树莓园,跑过每一个曾经热闹的角落——哪里都没有人,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冷雾里撞出空洞的回响。

“别留下我一个……”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哭,眼泪落在地上,化作细碎的青莓花瓣,刚落地就被冷雾冻住,碎成粉末,“我错了……我不该醒……我该陪着你们……”

意识里的三个“他”又出现了——执念的他,清明的他,带着爷爷温度的他。可这一次,他们不再拉扯,只是沉默地站在冷雾里,身影和他一样,在一点点透明,像要和这片残墟一起,归为尘埃。

“回家吧。”爷爷模样的“他”声音很轻,轻得像雾,“别在残墟里耗着了。”

“家……在哪?”椿树的意识抬起头,眼里满是迷茫,“没有他们,哪里还有家?”

“在现实里,在等你的人身边。”清明的“他”叹了口气,身影淡了几分,“你不是一个人,姑姑们在等你,读者在等你,那些记忆里的人,也在等你好好活着。”

执念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他挥了挥手,身影彻底化作光屑,飘向残墟的深处——像在和那些消失的朋友,做最后的告别。

医生给椿树注射了镇静剂,他的呢喃声渐渐停了,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眉头依旧紧紧皱着,像在梦里还在挣扎。

三个姑姑坐在病房的角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章夙宜的眼泪一直没停,手里攥着那床青莓毛毯,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已经褪色的莓果图案——那是奶奶生前绣的,奶奶说“青莓耐冻,像咱们星星,能扛事”,可现在,她们的星星,连现实的光都扛不住。

章飞燕赶来看他时,带来了一个旧纸箱。箱子里装着他写小说的所有手稿——从第一卷的草莓故事,到第四卷的青莓抉择,一页页都用塑料袋仔细包着,上面还留着他当年用红笔做的批注,有些字迹已经晕开,是被眼泪泡过的痕迹。

“小弟,”章飞燕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很轻,“大姐把你的手稿带来了。你以前说,要给《幸福小区》写个好结局,写大家一起种草莓、摘蓝莓、收树莓、晒青莓干……”

椿树的眼睫颤了颤,没有睁开,嘴里却轻轻念着:“结局……没了……”

“有。”章飞燕拿起最上面的一页手稿,是第一卷的开篇,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幸福小区平面图,角落里还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草莓,“结局在你心里,在这些字里,在记得他们的人心里。”

她把一支钢笔放在他手边——是他第一次拿到五百块稿费时,爷爷带他去文具店买的,钢笔杆上刻着“轩少凌皓”四个字,字迹已经磨损,却依旧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椿树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缓缓握住了那支钢笔。笔尖冰凉,像当年爷爷递给他时的温度——爷爷说“星星,用这支笔,写好多好多幸福的故事”。

他的意识再次进入双界残墟。这一次,冷雾散了些,能看到满地的残痕:幸福小区合住公寓的门牌碎成两半,上面还留着“幸福”两个字;圣星学院树莓园的石凳倒在地上,上面有江亦树刻的“凌轩到此一游”;青莓园的老藤残根旁,散落着半块没吃完的树莓挞,已经冻成了冰。

空无一人。

椿树的意识捡起钢笔,在地上的碎剧本页上,缓缓写下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是这片残墟里唯一的声响——

“第一卷,草莓甜,挞香绕园,人喧闹。”

“第二卷,蓝莓涩,雨落寒窗,意难平。”

“第三卷,树莓韧,芯火燃藤,守初心。”

“第四卷,青莓凉,雾裂双界,人离散。”

每写一句,他的心脏就像被青莓的刺扎一次,密密麻麻的痛。写到“人离散”时,钢笔尖顿了顿,落下一滴墨,晕开在“散”字上,像一滴泪。

他想继续写,想写“后来,青莓发芽,故人归来”,可笔尖怎么也落不下去——他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终章……”他轻轻写下这两个字,钢笔从手里滑落,落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像故事落幕时,最后一声叹息。

镇静剂的药效渐渐退去时,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夜灯,光线很暗,刚好能照亮椿树的脸。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空茫,却多了一种死寂的平静——像双界残墟里的冷雾,浸过了骨头。

“大姐……”他轻声说,声音很稳,却没有温度。

章飞燕赶紧凑过来:“小弟,你醒了?想吃点什么?大姐去给你买。”

椿树摇摇头,目光落在手边的手稿上,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像双界崩塌后的死寂。

“我想写……新篇。”他说。

“好啊。”章飞燕立刻拿起稿纸,递到他面前,“大姐给你铺好。”

椿树接过笔,在空白的稿纸上,缓缓写下标题:《幸福小区·余痕》。

笔尖落下,写了第一句:“青莓藤枯了,可泥土里,还留着莓果的香。”

写这句话时,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落在“香”字上,晕开一片湿痕。

三个姑姑看着他写字的背影,眼眶都红了——他醒了,彻底醒了,能认人,能说话,能写字,可她们知道,他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个青莓雾里的双界里,留在了那些消失的朋友身边。

他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写剩下的故事,却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了一个搞笑的桥段兴奋地半夜打电话;再也不会对着树莓园,笑得像个孩子。

病房里很静,只有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窗外的风穿过梧桐树,发出“呜呜”的轻响,像双界残墟里,最后一声无声的叹息。

青莓雾散,双界成空。

他执笔写新篇,笔下是余痕,心里是蚀骨的寂。

而那些留在记忆里的莓香,那些刻在纸上的笑痕,成了现实凉光里,唯一的、带着痛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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