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念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林屿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冒热气的保温桶,进门先摸了摸她的额头:“还烧吗?医生说再退不下去就要去挂水。”
他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里面是熬得浓稠的姜枣粥,米粒煮得开花,红枣去核切成了小丁。
这是他跟福利院张阿姨学的手艺,林念从小胃不好,每次生病都要喝一碗。
他们在福利院长到十八岁,林屿比林念大三岁。
从她被送进福利院那天起,就成了她的“小监护人”。
别的孩子抢她的零食,他把自己的那份省下来给她;
她夜里哭着要妈妈,他就抱着她坐在窗边数星星;
她中考失利躲在被子里哭,他攥着兼职赚的钱,说“哥供你复读,咱考去最好的高中”。
福利院的人都笑着说,林屿把林念宠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份“兄妹情”里,早就藏了不为人知的悸动。
搬进出租屋的第一年,林念第一次穿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三圈,红着脸问林屿好不好看。
他正在修灯泡,转头时触电般别开眼,耳尖泛红:“挺、挺好看的。”
那天他送她去学校,一路走得笔直,却在她进校门后,偷偷躲在树后看了好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
林念也记得,林屿第一次带女生回家吃饭,她攥着筷子的手泛白,故意把汤洒在女生的裙子上。
事后躲在房间里哭,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委屈还是嫉妒。
暧昧像藤蔓一样在出租屋里疯长。
林屿会记得她每个月的生理期,提前在保温杯里泡好红糖姜茶;
会在她加班的深夜,坐在公司楼下的车里等她,暖气开得足足的;
会把她随口说的“想吃城南的糖炒栗子”记在心上,周末坐两小时公交去买,回来时栗子还带着余温。
林念则会在他夜班回来后,把饭菜温在锅里;
会悄悄给他织围巾,针脚歪歪扭扭,却刚好裹住他的脖子;
会在他感冒时,整夜守在他床边,每隔一小时就换一次退烧贴。
可谁都不敢先开口。
有次福利院组织聚会,张阿姨拉着林屿的手说:“你跟念念感情好,以后找对象可得找个能容下她的,不然阿姨不放心。”
林屿笑着点头,余光却瞥见林念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指尖泛白。
那天晚上回去,两人一路沉默,林念突然说:“哥,你以后要是结婚了,我就搬出去住吧。”
林屿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却只能硬着头皮说:“傻丫头,哥怎么会让你搬走。”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林念加班到深夜,过马路时为了躲一辆闯红灯的电动车,摔进了积水里,膝盖磕出了血。
她咬着牙爬起来,刚拿出手机要给林屿打电话,就看见他撑着伞跑过来,脸色惨白得吓人。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口,手都在抖:“怎么不跟我打电话?这么晚了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说着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背起她就往医院走。
雨越下越大,林念趴在他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还有他衬衫上淡淡的皂角香。
“哥,放我下来吧,我能走。”她小声说。
林屿却把她往上托了托,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别动,摔成这样还逞能。”
到了医院,医生给林念处理伤口时,她疼得直皱眉,林屿抓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疼就哭出来,别憋着。”
回家的路上,林念靠在林屿的肩头睡着了。
凌晨三点,她迷迷糊糊醒来,看见林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用棉签轻轻给她的伤口涂药,眼眶泛红。
“哥?”她轻声喊他。
林屿抬头,眼里的情绪来不及掩饰,有心疼,有自责,还有藏了多年的深情。
他放下棉签,犹豫了很久,才艰涩地开口:“念念,我从来没把你当妹妹。”
林念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呼吸都变得急促。
林屿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从十五岁那年,你把唯一的馒头分给我吃,我就知道,我想护你一辈子。我不敢说,怕你觉得我变态,怕你拒绝我,怕我们连‘兄妹’都做不成。可刚才看见你摔在雨里,我才知道,我最怕的是失去你。”
他别开脸,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你觉得恶心,我明天就搬出去,再也不打扰你。”
“哥!”林念突然坐起来,不顾伤口的疼痛,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眼泪砸在他的背上,“我也没有把你当哥哥!我看见你跟女生说话会吃醋,我怕你结婚后不要我,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们不是‘兄妹’就好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林屿,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喜欢。”
林屿愣住了,足足过了三秒,才颤抖着伸出手,把她紧紧拥进怀里。
这个拥抱带着多年的隐忍和委屈,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落在彼此的肩头。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仿佛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洗去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
“念念,”林屿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我不做你哥了,做你男朋友,做你老公,做你一辈子的依靠。我们不用怕别人说什么,福利院的叔叔阿姨会懂我们,我们靠自己的努力过日子,把小房子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周末一起回福利院看张阿姨,好不好?”
林念用力点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心里满是踏实。
第二天早上,林屿醒来时,发现林念正趴在床边看他,眼里带着笑意。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醒这么早?”
“想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林念笑着说,递过一个保温杯,“我给你熬了粥,跟你做的一样好喝。”
后来,他们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回了福利院。
张阿姨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着抹了抹眼泪:“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俩不对劲,只是等着你们自己说开。感情哪有什么世俗眼光,你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本来就该在一起。”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福利院的窗户,照在两人身上,林屿牵着林念的手,走过当年他们一起数星星的操场,心里无比清晰——从遇见她的那天起,他的世界就有了光,而现在,这束光终于成了他的余生。
(全文完)
行文至此山海俱远。
落笔如泊岸,此心归处——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