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宋淮漾红着眼眶,是在她结婚前一天的晚上。
当时我们挤在她家卧室的飘窗上,手里攥着冰镇可乐,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灯。她突然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个蓝色钢笔盒,打开时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高中时许衍青总用的那支,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衍”字,当年宋淮漾宝贝得不行,连借我写道题都不肯。
“你说,他现在还记得我吗?”她指尖摩挲着笔帽,声音轻得像要飘走。
我没说话,只是把可乐往她那边递了递。怎么会不记得?当年许衍青对她的心思,全年级除了宋淮漾自己,大概就我看得最清楚。
我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高一那次英语早读。宋淮漾忘带课本,许衍青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递过去,还特意翻到她要读的那一页,夹了片刚捡的银杏叶。要知道,那时候许衍青可是出了名的“冷脸学霸”,连周讫借他块橡皮都得看他心情,更别说主动分享课本了。
后来班主任把他俩调成同桌,我更是天天吃“隐形狗粮”。许衍青会在宋淮漾走神时,用钢笔轻轻敲她的练习册,提醒她“这道题的辅助线画错了”;会在她感冒时,偷偷在她桌肚里放一包感冒药,包装上还写着“饭后吃,一次两片”;甚至会在英语演讲比赛前,拉着周讫在操场边“路过”,假装不经意地听她练习,然后偷偷跟我说“她今天状态不错”。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高二那场雪。那天宋淮漾在图书馆修改翻译稿,许衍青坐在她对面,手指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神软得像雪。后来宋淮漾不小心把钢笔戳到纸上,洇了墨渍,许衍青赶紧拿出张印着银杏叶的便签纸贴上——我后来才知道,那包便签纸是他跑了三家文具店才买到的,就因为上次宋淮漾说过“银杏叶挺好看的”。
可宋淮漾这丫头,偏偏是个“恋爱木头”。许衍青都把话说到“暗物质那个例子我很喜欢”了,她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学术认可;许衍青把钢笔“落”在她那里,她紧张得好几天睡不着,却没敢主动还;甚至许衍青高考结束后没去聚餐,她也只以为是他忙着复习,没多想他其实是拿到了美国的录取通知书。
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我陪宋淮漾整理书包,在她的物理练习册里翻到张纸条,上面是许衍青的邮箱地址。我催她赶紧发邮件,她却犹豫了半天,说“万一他在忙怎么办”。结果没过几天,那张纸条就被她弄丢了——现在想想,或许不是弄丢了,是她故意藏起来了,怕收到他“我要去美国了”的消息。
后来宋淮漾考上北大,许衍青去了美国,两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联系过。可宋淮漾还是会在看到黑色钢笔时愣神,会在讲到量子隧穿时想起高二那个雪夜,会在喂锦鲤时想起许衍青说“你很可爱”。
直到她结婚那天,穿着婚纱的宋淮漾偷偷把那支钢笔放进了口袋。我问她为什么,她笑着说“就当是给青春留个纪念”,可我分明看到她眼底的湿意。
再后来,喻间告诉我,宋淮漾在旧书箱里找到那张剑桥大学的明信片,哭了很久。我一点都不意外,那丫头心里的结,终于还是解开了,哪怕晚了十二年。
现在的宋淮漾,是北大最年轻的教授,身边有温柔体贴的喻间,生活过得很幸福。偶尔我们一起喝咖啡,她会提起许衍青,笑着说“当年要是勇敢点就好了”,语气里没有遗憾,只有释然。
我知道,有些故事,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才算圆满。就像宋淮漾和许衍青,他们在青春里彼此照亮过,就已经足够了。而那份藏在银杏叶、钢笔和明信片里的喜欢,也成了他们各自青春里最珍贵的“未忆”——未曾忘记,也未曾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