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雷声闷得像块铅,雨点砸在玻璃上啪啪响。我把举报材料摊在桌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张泛黄的处方单。冷白灯光照着纸上的字,氯丙嗪、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这些药名刺得我眼睛发酸。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纪委发来的邮件提醒,匿名举报材料已经收到。我咬了咬嘴唇,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苏若雪说有人开始害怕了,可他们到底怕什么?
我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每一份文件。突然,一张模糊的会诊记录引起我的注意。纸张边缘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但署名医生的名字让我心头一震——陈慧芳,当年高考监考员的妻子。怎么会是她?
雨声更大了,我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当年住院的时候,主治医生不是姓刘吗?怎么会有她的会诊记录?我翻出包里的病历本,快速浏览起来。果然,在第17页,刘医生的签名旁多了一行小字:"建议联合用药,请陈主任会诊"。
陈主任?难道……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治疗,而是有预谋的控制。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了医院旧址。医院早几年搬走了,原址只剩下几栋破旧的楼房,墙皮剥落,爬满青苔。保安坐在门卫室里打盹,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
"我想找当年的主治医生。"我说。
他摇摇头:"都调走了,具体去哪儿不清楚。"
我走到二楼的档案室,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蒙尘的纸箱,空气中飘着一股霉味。我打开一个箱子,翻了几份病历,却发现电脑系统显示陈医生是"调离",没有任何具体去向。
"这不太对劲吧?"我问保安。
他耸耸肩:"医院的事,我们哪敢多问。"
离开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楼。墙上的红十字标志已经褪色,像一道永远洗不掉的伤痕。
傍晚时分,我来到城南的老茶馆。这是个潮湿闷热的地方,老式吊扇吱呀作响,茶香混着汗味。角落里坐着个戴鸭舌帽的人,背对着门。
"你终于来了。"他声音沙哑。
我坐下,心跳得厉害:"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别问太多。这个给你,看完就明白。"他推过来一个U盘,手指瘦骨嶙峋。
我接过,手指微微发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他没回答,只是喝了口茶。茶馆老板娘走过来添水,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扫视。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徘徊。
回到家里,我立刻打开电脑。插上U盘后,里面只有一段录音。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剂量要控制好,不能让她完全清醒。"是女医生的声音,我记得这个声音,每次复诊时都会温柔地说:"婉清,你要配合治疗。"
"放心,我已经让她完全依赖这些药了。"男人的声音让我血液凝固——是陈志远,"她现在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只会按照我说的去做。"
"很好,继续这样。记住,不要让她接触任何真相。"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瘫坐在椅子上,眼前一片模糊。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接受治疗,其实……我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原来我以为的治病救人,竟是精心设计的操控。
我开始翻看更多的病历和处方单,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用药量远远超过正常范围,而且每次复诊都会调整药物组合。最让我震惊的是,有一份报告提到"长期服用这些药物会导致记忆混乱和判断力下降"。
我的手抖得厉害,脑海中闪现这些年经历的种种异常:突然的情绪崩溃、莫名其妙的幻觉、甚至那次差点自杀……原来不是我疯了,而是他们给我下的药!
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思涵打来的。
"妈,我查到了爸的秘密账户……他在国外还有一家医院。"
我愣住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原来这一切,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我盯着屏幕,喉咙发紧。录音里那个女医生的声音,和当年握着我的手说"要配合治疗"的是同一个人。
雨还在下。我反复听了三遍录音,每个字都像钉子,往脑子里扎。
手机又响了。是思涵。
"妈,"她喘着气,"我刚进爸的书房,找到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有张瑞士银行的账户流水,定期往一个叫'晨曦疗养院'的地方汇款。"
我站起身,椅子撞到墙上。疗养院的名字听着耳熟。
"爸在那边当院长。"思涵说。
我愣住了。记忆翻涌上来——高考那天,监考员陈慧芳递给我一瓶水。我喝了,然后整场考试都在恍惚。后来住院时,主治医生刘主任突然调走,接替他的是陈慧芳的丈夫。再后来,我开始吃那些药,情绪越来越失控。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在布局。
"妈?你还在听吗?"
"在。"
"疗养院的网站简介上,写着'专治精神类疑难杂症'"。
我冷笑一声。专治像我这样的人。
"思涵,把地址发我。"
"你要去瑞士?"
我摸了摸太阳穴。这些年,我记不清自己去过多少家医院,吃过多少种药。每次复诊,医生都说"情况稳定"。可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
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走不出迷宫,而是有人一直在改换迷宫的墙壁。
"妈?你别冲动……"
"放心。"我深吸一口气,"我去看看你爸的'疗养院'到底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陪你去。"
我摇头:"不,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国内这些人是怎么串起来的。苏若雪、纪委那边有没有新线索?"
"有。纪委说,举报材料里提到一家叫'安和心理'的机构,三年前被查封过,但幕后老板至今没找到。"
我皱眉。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想起刚才整理举报材料时,有一份会诊记录,来自"安和心理"。署名人赫然是陈慧芳。
"思涵,查一下这家机构的股东名单。"
"好。对了妈,你小心点。昨天晚上,我看见有个黑影在我房间窗外晃。"
我的心猛地一沉:"报警了吗?"
"没有,我怕打草惊蛇。"
挂掉电话后,我把录音转存到U盘里。手指还在抖,但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拿起外套,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举报材料。雷声轰隆,像是在催促我快点行动。
我要去找陈志远。不是以妻子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终于看清真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