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喉咙发紧。录音里那个女医生的声音,和当年握着我的手说“要配合治疗”的是同一个人。
雨还在下。
我反复听了三遍录音,每个字都像钉子,往脑子里扎。
手机又响了。是思涵。
“妈,”她喘着气,“我刚进爸的书房,找到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有张瑞士银行的账户流水,定期往一个叫‘晨曦疗养院’的地方汇款。”
我站起身,椅子撞到墙上。
疗养院的名字听着耳熟。
“爸在那边当院长。”思涵说。
我愣住了。
记忆翻涌上来——高考那天,监考员陈慧芳递给我一瓶水。我喝了,然后整场考试都在恍惚。后来住院时,主治医生刘主任突然调走,接替他的是陈慧芳的丈夫。再后来,我开始吃那些药,情绪越来越失控。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在布局。
“妈?你还在听吗?”
“在。”
“疗养院的网站简介上,写着‘专治精神类疑难杂症’。”
我冷笑一声。专治像我这样的人。
“思涵,把地址发我。”
“你要去瑞士?”
我摸了摸太阳穴。这些年,我记不清自己去过多少家医院,吃过多少种药。每次复诊,医生都说“情况稳定”。可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
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走不出迷宫,而是有人一直在改换迷宫的墙壁。
“放心。”我深吸一口气,“我去看看你爸的‘疗养院’到底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陪你去。”
我摇头:“不,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国内这些人是怎么串起来的。苏若雪、纪委那边有没有新线索?”
“有。纪委说,举报材料里提到一家叫‘安和心理’的机构,三年前被查封过,但幕后老板至今没找到。”
我皱眉。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想起刚才整理举报材料时,有一份会诊记录,来自“安和心理”。署名人赫然是陈慧芳。
“思涵,查一下这家机构的股东名单。”
“好。对了妈,你小心点。昨天晚上,我看见有个黑影在我房间窗外晃。”
我的心猛地一沉:“报警了吗?”
“没有,我怕打草惊蛇。”
挂掉电话后,我把录音转存到U盘里。手指还在抖,但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拿起外套,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举报材料。雷声轰隆,像是在催促我快点行动。
我要去找陈志远。
不是以妻子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终于看清真相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纪委。
调查员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挺温和。我把U盘递过去,她插进电脑,点开录音。
听完后,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林女士,这个证据很关键。”她说,“但我们还需要更多……比如病历记录、处方单原件,还有这位‘戴鸭舌帽’的人的身份。”
“这些我都准备好了。”我把文件袋推过去,“病历本、处方单、医院档案复印件,还有匿名线人留下的纸条。”
她接过,翻了几页,抬头看我:“您确定要继续?”
“什么意思?”
“有些案子……查到最后,反而会伤到自己。”
我冷笑:“你们纪委的人,现在都这么说话了?”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看材料。
“林女士,关于‘安和心理’的事,我们也在查。”她说,“但它的幕后老板,一直没找到。”
“我查到了一点线索。”我说,“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查清楚吗?”
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有些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那你们是谁的工具?”我直视她的眼睛。
她终于露出一点怒意,但很快压下去了:“林女士,别太执着真相。”
我站起来,抓起包就往外走。
“真相不是让人执着的,是你们不敢面对的。”
她没拦我。
走出大楼,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推开书房门,整个人僵住了。
桌上散落着纸张,抽屉全被拉开,文件夹空空如也。
我冲到书柜前,最里面的铁盒不见了。那是我放重要资料的地方,包括原始处方单、病历本,还有那张模糊的会诊记录。
我赶紧检查电脑。还好,数据还在。
手机震动了一下。
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停止调查,否则后果自负。”**
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他们没动电子设备,说明仍在乎证据的可追溯性。但这一步已经足够提醒我:他们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我立刻联系思涵,让她帮我把数据备份到云盘。
“妈,你那边出事了?”她问。
“书房被人洗劫了。”我说,“所有纸质证据都不见了。”
“妈,小心点……我这边也查到点东西。”她压低声音,“‘安和心理’的股东名单里,有一个名字——陈慧芳。”
我呼吸一滞。
“妈?你在听吗?”
“我在。”我咬牙,“谢谢你,思涵。”
挂掉电话后,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原来如此。
陈慧芳不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她是“安和心理”的股东,参与过当年的治疗,甚至可能就是策划这一切的人。
而陈志远,不过是她的棋子之一。
夜幕降临,我重新打开电脑。
邮箱提示音响起。
陌生账号发来一封邮件,附件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陈志远还很年轻,穿着白大褂,站在一个女人身旁。女人面容清秀,笑容温柔,正是陈慧芳。
我放大照片边缘,发现背面有一行小字:
**“你只是第一个。”**
我盯着那句话,心跳越来越快。
第一个?什么意思?
我猛地意识到,这张照片不是随便发来的,而是某种警告,或者……邀请。
谁发的?
为什么现在发给我?
“你只是第一个。”
这不仅仅是在说陈志远的病人,更像在暗示——
这个阴谋,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我坐直身子,手心冒汗。
他们想让我知道什么?
还是……想让我继续查下去?
我关掉邮箱,打开一个新的文档。
标题写着:**《追查“晨曦疗养院”》**
我要去瑞士。
这一次,我不会停。
我盯着那张合照,指尖几乎要戳破屏幕。陈志远年轻时的模样和现在判若两人,眉眼间还带着理想主义者的锋芒。而陈慧芳站在他身旁,笑容温柔得像春风。
可我知道,那是毒药般的笑。
“你只是第一个。”我低声重复着照片上的字,喉咙发紧。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像是谁在敲门。
手机又响了。是思涵。
“妈,我查到了‘安和心理’股东名单里的几个名字。”她的声音透着紧张,“除了陈慧芳,还有……一个叫‘李明哲’的人。”
我愣了一下。
李明哲?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
他是我当年住院时的心理医生,亲手给我开过药。后来突然调离岗位,音讯全无。
现在看来,不是音讯全无,而是藏得更深。
“他现在在哪?”我问。
“还在业内活动,但已经换了身份。”思涵顿了顿,“他在一家精神康复中心担任顾问。”
我抓起笔记本,迅速写下这个名字。
“你那边怎么样?”她问。
“他们来过了。”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家里?”
“书房被翻了个底朝天。”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街道空荡荡的,“纸质资料全丢了,但我留了电子备份。”
“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有没有报警?”
“没。”我盯着楼下一辆停着不动的黑色轿车,“报了也没用。他们不是普通人。”
“那你还打算继续查吗?”
我笑了:“你以为我会停下?”
她没说话。
“思涵,你听好了。”我靠在窗边,声音压低,“我现在要去找李明哲。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把所有证据交给媒体。”
“妈!”
“别怕。”我说,“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挂掉电话后,我穿上外套,拿起包,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书房。
那些人以为拿走纸质资料就能让我放弃?
他们错了。
我走出家门,脚步坚定。
我要去找李明哲。
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要让他们知道——
我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