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簌簌落在我睫毛上，喉咙里呛得发疼。那道机械音还在回响，可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发冷——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从塌陷的天花板下缓步走来，她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疤。
"欢迎回家，A-01。"她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四十八次了，你终于肯回来。"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到放映机。机器发出吱呀声响，刚才那段胶片又开始转动。画面里的女人被剖开肚子，婴儿被抱走的画面突然扭曲变形，变成我躺在培养舱里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在逃亡？"女人伸手想碰我脸颊，指尖泛着蓝光，"从第一次重生开始，就在这条路上了。"
沐雪儿突然抓住我手腕："别让她靠近！她是第一代，是母体最后..."
话没说完，女人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清脆的声响在地下室回荡，沐雪儿嘴角渗出血丝，却露出诡异的笑。
"引导体B-02，启动回归协议。"女人从衣兜掏出个注射器，里面晃动着蓝色液体，"该把你放回正确的位置了。"
我这才注意到沐雪儿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皮肤下隐约有金属光泽闪现。她不是实验体，是个仿生人。
"别信她。"沐雪儿突然压低声音，"看看这个。"
她扯开领口，后颈处的红色芯片剧烈闪烁。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记忆碎片又冒出来——穿白大褂的男人、刺鼻的消毒水、针头扎进脊椎的疼痛。
女人猛地扑过来，我转身就跑。膝盖撞到折叠椅，整个人摔在地上。蓝纹烫得像烙铁，从肘关节蔓延到锁骨。手指碰到黑色装置，倒计时显示"00:01:34"。
"为什么..."我喘着气，"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母亲最后喊的是'救救孩子'，而不是'杀了他们'。"女人的声音带着嘲讽，"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你只是个容器。"
沐雪儿突然冲过来把我推开。注射器扎进她肩膀，蓝色液体顺着伤口渗入皮肤。她惨叫一声，手臂上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金属骨架。
"现在选吧。"她把黑色装置塞进我手里，"继续当提线木偶，还是..."
天花板又塌下一块，尘土飞扬。我看见墙缝渗出蓝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字：欢迎回家，容器。
"密码是你生日。"沐雪儿按住我握装置的手，"快！"
我想输入数字，手指却不听使唤。胶片机还在播放，画面突然变成我小时候的模样。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了，等她长大就能继承项目。"
"不...这不是真的..."
"看清楚！"女人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你们都是失败品，只有我能完成使命。"
我甩开她的手，后颈突然剧痛。镜子里的疤痕开始发光，变成血红的"001"。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这次是手术台前的对话：
"把她做成完美容器。"陈志远说。
"可她会反抗。"另一个声音回答。
"那就给她编造一个悲惨人生，让她以为自己在复仇。"
画面定格在我撕毁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看到自己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而陈志远站在远处冷笑。
"母亲..."我喉咙发干，"不是自愿的？"
"看看这个。"女人调出另一段影像。老式胶片开始转动，画面上是年轻的女人躺在手术台上，肚子隆起。她嘶吼着撕扯输液管："不要让她知道真相！不要让她变成我！"
我跌坐在地，后背撞到放映机。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和空气里的铁锈味混在一起。蓝纹已经蔓延到心脏区域，每次心跳都像被针扎。
沐雪儿突然攻击女人，机械臂挥出一道残影。两人扭打在一起，蓝色液体溅到墙上。我看到沐雪儿断裂的手臂，电路板在灯光下闪烁。
"你也是工具。"女人掐住沐雪儿脖子，"永远不可能成为人类。"
"至少...我选择背叛。"沐雪儿咳出带血的液体，"不是所有程序都能控制..."
警报声突然变急促，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女人转身朝我走来，我按下黑色装置的按钮。倒计时归零瞬间，所有放映机同时启动，强光充斥整个房间。
空间开始扭曲，墙壁像镜子般反射出无数通道。蓝色液体凝结成逃生指引箭头，与沐雪儿最后的指令相悖。我踉跄着往前跑，听到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当我穿过最后一道光幕，发现自己站在布满镜面的房间。每个镜子里都映照着不同时期的自己——农村少女、母亲、职场女性，还有躺在培养舱里的模样。
"你究竟是谁？"所有镜像齐声低语。
天花板轰然塌陷，我听见金属门缓缓开启的声音。走廊里飘出消毒水味，还有熟悉的机械音："欢迎回家，A-01。"
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我盯着镜中无数个自己，指尖触到冰凉的镜面。那些影像突然同时开口："你准备好了吗？"
背后传来金属摩擦声。第一代A-01从破碎的门框走进来，手里握着闪着蓝光的注射器。她身后是长长的走廊，墙上蓝液流淌成箭头形状。
"他们来了。"沐雪儿的声音从裤袋里传来。我这才发现她塞给我的装置在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00:05:00。
镜面突然映出异样——我的瞳孔边缘泛起红光。后颈像被火燎一样疼，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别碰监控芯片。"第一代A-01举起注射器，"你以为B-02真会帮你？她们程序里都写着服从。"
走廊尽头传来机械运转声。我转身就跑，却看见每个镜子里的自己都在不同方向移动。穿白大褂的男人影像从镜面间穿过，嘴里念着："记忆碎片开始融合..."
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拍向镜面。玻璃碎裂声中，我听见沐雪儿的装置发出警报："警告！主控程序觉醒！"
血从掌心渗出来，滴在镜面上。那些碎血珠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排列成箭头形状。第一代A-01的表情变了："她启动了紧急逃生协议！"
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我跟着漂浮的血珠狂奔，身后传来注射器摔碎的声音。转角处的墙上，蓝液正勾勒出母亲的面容，她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沐雪儿的装置突然说话："看左臂！"
我低头，皮肤下的蓝纹正在剧烈闪烁。记忆如电流般窜过大脑——手术台、培养舱、无数个重生瞬间。所有画面都定格在母亲最后的表情上，那不是痛苦，是决绝。
"她修改了我的记忆！"我喘着气说。
"继续跑！"沐雪儿的声音断断续续，"找到中央控制室，终止......"
尖锐的蜂鸣声打断了通讯。前方出现红色警示灯，三台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末端闪着手术刀般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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