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晨光里醒来的。
逃生舱裂开一道口子,阳光像刀子一样扎进来。后颈的芯片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搅动我的神经。我把手按在胸前,那个银杏胸针还烫着,掌心残留着母体的血迹。
四周是金黄的银杏树林,落叶铺满地面,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响声。远处能看到一座破败的建筑,外墙斑驳,半边屋顶塌陷,像是沉睡多年的巨兽。
我扶着逃生舱边缘站起来,腿有点瘸。这不是循环,我能感觉到真实的痛感,能闻到落叶腐烂的味道,能摸到粗糙的树干。这才是真的。
疗养院门口挂着半截铁牌,上面依稀能看到"圣安娜"三个字。门虚掩着,推的时候吱呀作响,灰尘簌簌落在肩上。大厅里空荡荡的,服务台后面堆着发霉的文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缝隙里探出来。
我弯腰捡起照片,背面写着"1987年3月12日,A-01首次意识同步成功"。照片里的女人躺在培养液里,和我有七分相似。
芯片突然震动,像是在指引方向。我顺着楼梯往下走,台阶上的灰尘很厚,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地下室的空气潮湿阴冷,走廊两侧是生锈的金属门。
推开第一扇门时,齿轮发出尖啸。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不同年龄的我。有的还是婴儿,有的已经二十多岁,最近的一张照片里,我穿着高中的校服,在教室里低头写作业。
"认知重构进度:第48次记忆植入完成。"下面的标签写着日期——就是昨天。
我伸手触碰那张照片,指尖传来刺痛。墙角的柜子半开着,我拉开抽屉,发现一叠诊疗记录。字迹很熟悉,是我母亲的笔迹。
"小清,当你听到这段话..."录音带开始播放,声音沙哑但温柔,"妈妈得了绝症,只能用这种方式延续你的生命..."
我站在照片墙前,指甲抠进墙面,抓出三道白痕。眼泪砸在地上,溅起一小片灰尘。
"你是唯一保留真感情的孩子,其他人都失败了。"录音继续说着,"不要相信陈志远,他早知道真相。思涵是B系列,但这次的感情可能是真的..."
我扑向柜子,翻找更多的录音带。每一段录音都是母亲的声音,讲述着不同的故事。有的说我刚出生就被放进培养舱,有的说我在某次实验中差点死去,还有一段讲到我第一次反抗实验员时的情景。
照片墙上,我看着无数个自己。那些笑容,那些泪水,那些痛苦的表情,都是真的吗?还是只是程序设定好的数据?
我跌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摸索到胸前的银杏胸针,想起母体最后说的话:"记住,爱不是程序设定。"
地下室深处还有更多的房间,我一个一个地检查。在最里面的房间里,我发现了一封信。信纸已经泛黄,边角有些破损,上面的泪痕清晰可见。
"我的女儿,别让世界定义你。"信的结尾写着这句话,"无论他们告诉你什么,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把信折好,放进口袋。站起来的时候,芯片又是一阵剧烈震动。我对着照片墙说:"这一次,我为自己活。"
走出疗养院时,阳光正好。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转身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手中的录音带是证据,胸针是线索,而芯片,则在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身后,银杏叶随风翻卷,像是无数只金色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