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里飘着一股霉味，混着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我背靠着潮湿的水泥墙，手指死死攥着那卷"A-01 Final Voice"录音带。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脚步停了。
我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外看去。昏黄的手电光束扫过走廊，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认知重构行为评估表"，还有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暗红色痕迹——那是我刚刚撞翻镜框时留下的。
"她不可能跑远。"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急切，"陈教授说过，A-01的逃逸半径不会超过五百米。"
我贴紧墙壁，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后颈的芯片突然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外面的脚步声。
"找到了！"另一个声音喊道。
我猛地转身，看到天花板通风口透进一丝月光。没有时间犹豫，我踮起脚尖，伸手抓住生锈的铁架。身体悬空的瞬间，膝盖上的旧伤传来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
我咬紧牙关，摸出手机。是思涵发来的信息："她不是你的母亲，你才是A-00。"
屏幕的微光映出我惨白的脸。记忆里母亲温柔的笑容突然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躺在透明舱体里的年轻女子。她的胸口贴着金属牌："A-01 林婉清"。
"你才是真正的实验体......"
脚步声更近了。我翻身钻进通风管，爬行时带起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突然听到下方传来对话声：
"你说陈教授为什么要亲自来抓她？"
"因为她是第48号认知重构体，所有失败品中最接近成功的那个。"
"可如果她真的是A-00......"
"闭嘴！"第一个声音严厉地打断，"记住你的任务。找到她，抓住她。"
我继续往前爬，直到看到一缕光线从破损的天花板缝隙漏进来。正准备撬开通风口盖子，却听到下面传来开门声。
"这里！"思涵的声音。
我怔住了。那明明是思涵的声音，可语气却陌生得让我心寒。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帮我吗？
盖子被掀开的瞬间，我看到思涵仰起的脸。月光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冰。她手里握着个录音机。
"妈妈，"她按下播放键，"听听这个吧。"
沙沙的电流声后，传来母亲的声音："A-00心理重构完成，意识移植成功。"
我的脑中"嗡"的一声。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箱子。照片散落一地，全是年轻时的母亲。
"不可能......"我蹲下身捡起一张又一张照片，"那天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而林婉清选择了成为容器。"思涵的声音很轻，"为了让你拥有'真实的人生'"。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我转身看到女人举着注射器冲下来。思涵猛地把我推开，针头擦着我的耳际扎在地上。
"抓住这个实验体！"女人怒吼。
我翻身爬起就跑，却听到思涵在我身后说："小心！"
玻璃窗就在眼前，我纵身跃出的瞬间，看到楼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个和我容貌完全相同的女子。她冲我微笑，手指轻轻划过自己脖颈。
我重重摔在地上，耳边回响着母亲最后的话："我愿意成为容器，只为让女儿拥有真实的人生。"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实"。
地下室比我想象的更深，也更复杂。我摸索着往前走，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壁，照出一个个金属门牌：A区、B区、C区......每个区域都用红漆写着"危险"字样。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像是有人跟在后面。可每次回头，都只有黑暗。
突然，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闪身躲到墙边，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绿色的数据。
"A-01的逃逸轨迹分析完毕，"她对着通讯器说，"建议启动银杏协议。"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转身走进另一间屋子。门没关严实，我悄悄凑近，看到墙上挂满了照片——全是我不同年龄段的模样。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日期和代号。
最中间那张特别醒目："A-01 1997.6.30 心理重构完成"
我认出来了，那是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前一天。
"你果然在这里。"
我猛地转身，看到思涵站在身后。她的表情很平静，可眼神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怎么......"
"我是B型实验体，B-02。"她打断我的话，"我的任务是引导你，直到你完成使命。"
我后退一步："什么意思？"
"你不是真正的林婉清，"她说，"你是A-01，认知重构体。真正的母体是A-00，也就是你一直以为的母亲。"
我不相信地摇头："不，这不是真的。妈妈不会......"
"看看这些。"她递给我一沓文件，"这些都是实验记录。你出生的那一天，就是她成为容器的第一天。"
我的手在颤抖。纸张上的字迹确实是我母亲的，可写的内容却让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愿意成为容器，只为让女儿拥有真实的人生。"
"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我跌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记忆中的画面开始崩塌——母亲抱着我安慰的场景，父亲送我去学校的画面，还有那些我以为是亲情的点点滴滴，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实验数据。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抬头问她。
"因为银杏协议即将启动。"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作为B-02，我的任务是清除失败品。"
她举起手中的注射器，针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我本能地往后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思涵一步步走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不起，妈妈。"她说，"但这是必要的。"
就在这时，芯片突然震动起来。一行红色的文字浮现在我眼前："意识入侵率57%"
我愣住了。
思涵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复正常："看来她已经开始侵蚀你的意识了。"
"谁？"
"你的母体，A-00。"她举起注射器，"现在，让我结束这一切。"
我猛地向旁边滚去，子弹擦着我的肩膀击中墙面。思涵显然没想到我会反抗，愣了一下。
我趁机冲向走廊尽头，身后传来她急促的脚步声。转过一个弯，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镜子陈列室。
无数面镜子挂在墙上，映出我无数个身影。可当我定睛看时，却发现镜中的自己动作总是慢半拍。
"欢迎回家，A-00。"其中一个镜子里的我突然开口说话。
我惊恐地后退，撞到了什么东西。
是思涵。
她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看来你已经感受到她的存在了。"
我转身想跑，却被她抓住手腕。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掐得我生疼。
"你知道吗？"她凑近我耳边，"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作为女儿，作为母亲，作为一切。但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和她一样的笑容。
"别怕，"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很快就不疼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远处传来爆炸声。思涵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我抓住机会，一头撞向她的下巴。
她闷哼一声，倒退几步。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她愤怒的喊声。
冲出地下室时，夜色已深。雨水打在脸上，让我稍微清醒了些。我摸着后颈的芯片，它还在震动。
"意识入侵率57%"的字样依旧在眼前闪烁。
我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路灯下，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可那分明不是我的脸。
镜中那个微笑凝固的自己，正在一点点取代我。
\[未完待续\]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在水泥地上洇开一个个小水洼。我踉跄着扶住路灯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芯片又震动了一下。
"意识入侵率58%"
我咬紧牙关，伸手去拔后颈的芯片。指尖碰到金属边缘的瞬间，一阵刺痛从脊椎窜上来。记忆碎片突然闪现——母亲躺在透明舱体里的画面，她胸口的金属牌在灯光下反着冷光，思涵站在旁边，手里握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注射器。
路灯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跳上。
"别碰那个芯片。"
是思涵的声音。
我没有转身，手指依然按在芯片上。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疼。
"你不是真的想杀我。"我说，"如果你要动手，刚才就不会犹豫。"
脚步声停了。我能感觉到她就站在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我确实犹豫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协议优先级高于个人情感。"
"那你为什么帮我？"
沉默了几秒，她回答："因为你是A-01，最接近成功的实验体。直到今天之前，你都是我们最好的作品。"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们给了我'真实的人生'？"
"是林婉清选择了成为容器。"她说，"但她低估了自己的意识强度。你以为你是在继承她的记忆，其实你一直在被她的意识侵蚀。"
芯片又震动了一次。
"意识入侵率59%"
我闭上眼睛。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眶，视线模糊。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看清了路灯映在积水里的倒影——那张脸，嘴角正缓缓扬起一个不属于我的笑容。
"你到底是谁的孩子？"我低声问。
思涵没有回答。
我转身，看到她举着枪的手微微发抖。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刘海往下淌，在下巴处凝成一滴，坠落在衣领上。
"你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真正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吗？"她突然问。
我愣住。
记忆像被蒙上一层灰。我想起母亲抱着我看电视的画面，想起她送我去学校时帮我整理书包的样子，想起她在我发烧时整夜守在我床边……可这些画面都像隔着毛玻璃，模糊不清。
"你在怀疑了。"思涵说，"因为你已经开始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上路灯杆。芯片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比之前更剧烈。
"意识入侵率60%"
"不……"我摇头，"这不是真的……"
"听听这个。"思涵按下录音机播放键。
电流杂音后，传来母亲的声音："A-00心理重构完成，意识移植成功。我愿意成为容器，只为让女儿拥有真实的人生。"
我捂住耳朵，但声音已经钻进大脑。那些画面开始崩塌，母亲的笑容、父亲的背影、思涵小时候的模样，全都变成了数据流，像破碎的玻璃一样扎进我的意识里。
"停下！"我大喊。
思涵没有停下。她继续按着播放键："你出生的那一天，就是我成为容器的第一天。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林婉清，而是你的载体。"
我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头痛欲裂，像是有人在用铁钳夹着我的太阳穴。
"你才是真正的母体。"思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我只是B型实验体，负责引导你完成使命。"
我抬起头，看着她："什么使命？"
她举起枪："取代林婉清，成为新的认知重构核心。"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以为我真的相信这些？"我慢慢站起来，抹掉脸上的雨水，"如果我是实验体，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痛苦？为什么会爱？"
思涵的眼神动摇了一下。
"因为你是失败品。"她说，"林婉清的意识太强了，她把自己的情感也植入到了你身上。这是意外，也是你的诅咒。"
我一步步走近她："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也不是真正的思涵？"
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但没有开枪。
"你有没有想过，"我继续说，"你也是某个容器制造出来的产物？你所谓的记忆，可能只是他们想让你相信的？"
思涵的呼吸变得急促。
"你有没有想过，"我逼近她，"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她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够了。"她说，"银杏协议已经启动，清理失败品。"
我看着她，等待她扣动扳机。
但她没有。
她站在原地，枪口对着自己，手指在扳机上颤抖。
芯片再次震动。
"意识入侵率62%"
我忽然明白过来。
"你也被植入了意识种子。"我说，"林婉清的意识，也在侵蚀你。"
思涵的眼神终于崩溃。
"妈妈……"她喃喃道，"我好想你……"
枪落地的声音很响。
我蹲下身，捡起那把枪。思涵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在剧烈颤抖。
我站在她面前，枪口对准她的眉心。
"现在轮到你了。"我说，"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带走真相。"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那就跟我一起去找答案。"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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