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把牛奶瓶轻轻放在搪瓷杯旁边，瓶底的水珠在柜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转身时瞥见爸爸的老花镜还架在进货单上，镜片上落着点灰尘。

房间里的台灯照得课本发亮，数学题的符号在纸上扭曲成一团。我盯着那道解析几何题，脑子里却全是储藏室里纸箱碰撞的声音。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墨水晕开像朵黑色的花。

"妍熙！"妈妈突然在外面喊，我赶紧把练习册合上。她端着碗进来，碗里是两个水煮蛋，蛋白上还带着裂纹。"刚在冰箱看见牛奶没动，是不是凉了？妈给你热了牛奶冲蛋。"

我舀起一勺，甜腥味直冲鼻子。妈妈坐在床边叠我的校服，手指划过袖口磨出的毛边："明天穿这件新的吧，上周趁打折给你买的。"我低头看见碗底沉着没搅开的糖粒，突然想起爸爸转硬币时的样子。

"妈，"我含着勺子说，"下次别给我买新衣服了。"妈妈的手顿了顿，叠衣服的动作慢下来："傻孩子，你正是爱美的年纪。"台灯的光落在她鬓角，有根白头发特别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