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在黄昏时砸下来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鸣人刚把最后一碗泡面汤喝干净,就听见屋顶传来“咚咚”的声响,不是雨点,是有人在奔跑,脚步慌乱,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快!这边!别让他跑了!”
“……可恶,雨太大了,视线受阻……”
是忍者的声音,带着杀气。鸣人猛地站起来,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外面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空无一人,只有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模糊的黄。
可那声音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近,像是从屋顶的瓦片下钻出来的。他听见刀刃划破皮肉的闷响,听见有人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瓦片上,水花四溅。
“……任务……必须完成……”这是个年轻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血沫的腥甜。
鸣人捂住耳朵,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他认出这个声音——昨天在训练场铁丝网旁,那个总在重复闪避动作的半透明少年。此刻,少年的声音里没有了倔强,只剩下濒死的绝望。
雨越下越大,屋顶的“打斗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雨水哗哗的流淌声,和一声极轻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终于……结束了……”
鸣人瘫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狂跳。他知道这又是过去的碎片——某个雨天,某个在屋顶执行任务的忍者,在这里走完了最后一程。
深夜时,雨势渐小。鸣人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门外传来伊鲁卡带着歉意的声音:“鸣人,抱歉打扰你休息,有紧急任务。”
他披上外套冲出去,看到伊鲁卡撑着伞站在雨里,脸色凝重:“村西头的旧仓库发生塌方,有几个巡逻的下忍被困在里面了,需要支援。”
赶到仓库时,雨已经停了。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木头腐烂的味道。几个医疗忍者正围着担架忙碌,卡卡西蹲在废墟旁,手指拂过一块断裂的木梁,眉头紧锁。
“里面还有三个没救出来,”卡卡西抬头看向鸣人,“你的分身术适合探查内部结构,小心点。”
鸣人刚要结印,耳边突然炸开一片混乱的声响——比屋顶的打斗声更密集,更刺耳,像是无数人被埋在泥土下的挣扎:
“……救命……谁来救救我……”
“……腿被压住了……动不了……”
“……火把灭了……好黑……”
这些声音来自废墟深处,带着泥土的腥气和绝望的哭腔。鸣人浑身一僵,差点咬破舌头。他看向卡卡西,对方正专注地观察着废墟的裂缝,显然什么都没听见。
“怎么了?”伊鲁卡注意到他的异样。
“里面……”鸣人指着废墟,声音发颤,“有声音……很多人在喊救命……”
伊鲁卡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被困的忍者在呼救,我们就是来救他们的。”
不,不是的。鸣人心里清楚。这些声音太杂乱了,有老人的,有孩子的,甚至还有女人的尖叫——而被困的明明是三个年轻下忍。
他深吸一口气,结印分出十几个分身:“我去看看!”
分身钻进废墟的裂缝时,鸣人感觉自己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那些来自过去的声音潮水般涌来,带着画面砸进他的脑海——
是很多年前的大火,仓库里堆满了易燃的药材,火苗舔舐着木梁,人们在浓烟里奔跑、哭喊,最后被坍塌的屋顶掩埋;是更早之前的战争,这里曾是临时关押俘虏的地方,有人在夜里挖洞逃跑,却被巡逻的忍者发现,最终和泥土一起被封在墙里……
“这边!”一个分身从左侧的裂缝里探出头,“有生命迹象!”
鸣人收回分身,跟着卡卡西和伊鲁卡钻进裂缝。狭窄的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手电筒的光柱照明。脚下的泥土湿滑,不时踢到散落的木板和石块。
“……小心脚下……”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工匠,“第三块石头是松的……”
鸣人下意识地避开脚下一块不起眼的石板,刚迈过去,那块石板就“哗啦”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深坑。他后背发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有冰冷的土墙,墙缝里还嵌着半片烧焦的布料。
“谢谢你。”他对着土墙轻声说。
土墙沉默着,再没有声音传来。
深入废墟五十米后,他们找到了被困的三个下忍。其中一个腿部被钢筋刺穿,脸色惨白,另外两个虽然只是擦伤,却也吓得浑身发抖。
“撑住,我们马上救你们出去!”伊鲁卡一边安抚他们,一边和卡卡西清理压在他们身上的石块。
鸣人蹲在受伤的下忍身边,刚想帮忙按住他的伤口,就听见对方身上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哥,别当忍者了好不好?太危险了……”
下忍疼得哼了一声,眼眶却红了:“我妹妹……总说这话……”
鸣人心里一动,抬头看向他:“你妹妹一定很担心你。”
下忍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嗯!我一定要活着出去见她!”
清理工作进行到一半时,头顶突然传来“咔嚓”的脆响,是上方的横梁在松动。
“危险!”卡卡西猛地将伊鲁卡拉到一边,自己却被掉落的石块砸中了胳膊,“快!先把人转移到安全区域!”
鸣人抱起受伤的下忍,跟着另外两个下忍往外冲。刚跑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刚才他们待的地方彻底坍塌了。
“卡卡西老师!”鸣人转身想回去,却被伊鲁卡拉住。
“别冲动!”伊鲁卡指着前方,“卡卡西会用替身术!”
果然,几秒后,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烟尘里冲了出来,正是卡卡西,只是胳膊上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渗出血迹。
“走!”他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声音依旧平稳。
撤离到安全区域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医疗忍者立刻将受伤的下忍抬上担架,送往医院。另外两个下忍被同伴接走,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对鸣人他们鞠躬道谢。
废墟在晨光中露出全貌,断壁残垣间升腾着白色的雾气,像是无数魂魄在缓缓消散。鸣人站在警戒线外,望着那片狼藉,耳边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有获救者的庆幸:“……活下来了……”
有逝者的叹息:“……这次……总算没白等……”
还有那个老工匠的声音,在晨风中渐渐远去:“……修好了……这下塌不了了……”
他突然明白,这些声音不是来吓唬他的。
它们是警告,是指引,是那些被困在过去的灵魂,用自己的经历,在为活着的人铺路。
卡卡西走过来,胳膊上已经缠好了绷带。他看了看鸣人,突然开口:“刚才在里面,你好像避开了一个陷阱?”
鸣人点点头:“嗯,有人提醒我。”
卡卡西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时候,听不见的人,反而需要更用心去感受。”他顿了顿,望向远处的村子,“这个村子,藏着太多故事了。”
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晨光中的木叶宁静而温暖,屋顶的炊烟袅袅升起,街道上已经有了早起的行人。那些曾经让他恐惧的声音,此刻像雨后的露珠,轻轻落在他的心上,带着点微凉的温柔。
他想起那个提醒他避开石板的老工匠,想起那个在他耳边撒娇的女孩,想起那个在屋顶完成任务的少年……他们都曾是这个村子的一部分,用生命或思念,守护着这片土地。
“卡卡西老师,”鸣人突然笑了,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下次再有任务,我还想来。”
卡卡西挑眉:“你不怕那些声音了?”
“不怕了,”鸣人望着废墟里渐渐散去的雾气,“它们只是……想帮忙而已。”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废墟上,也照在鸣人年轻的脸上。他知道,只要他还在这里,还能听见这些声音,他就永远不会孤单。
因为这些来自过去的回响,会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推着他往前走,告诉他:
别怕,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