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将京城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在雨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文定公府的后角门。
顾长渊亲自在门内等候。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家常锦袍,未戴冠冕,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看到马车停稳,他立刻撑伞上前,亲手掀开车帘。
白梦瑶(沈梦)从车内走出,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顾长渊提前准备的青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容颜。她抬眼望去,顾府亭台楼阁,气象万千,虽不及记忆中镇国公府的恢弘肃杀,却自有一种沉淀了千年的雍容底蕴与书卷气息。雨水顺着飞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小心台阶。”顾长渊的声音温和,将伞大部分倾向她这一边,自己的肩头很快被雨水打湿。
白梦瑶微微颔首,跟着他穿过几道回廊,避开主宅区域,来到府邸深处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院门匾额上写着三个清隽的大字——听雪轩。
院如其名,院内遍植青竹与寒梅,虽值秋季,依旧绿意盎然,一条清澈的活水穿院而过,上面架着一座小巧的石桥。主屋是一座二层小楼,陈设典雅,书卷气浓厚,却又不失舒适。这里与世隔绝,仿佛是喧嚣尘世中的一方净土。
“这里平日除了我和几个绝对可靠的心腹,无人会来。”顾长渊引她进入小楼,楼下是书房和客厅,楼上则是卧房,“你就住楼上,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丫鬟知秋,她是我乳母的女儿,从小跟着我,绝对忠心。”
一个眉眼伶俐、神情沉稳的丫鬟上前,恭敬地向白梦瑶行礼:“奴婢知秋,见过姑娘。”
白梦瑶打量了一下环境,心中稍安。这里确实比她预想的还要隐蔽和安全。
安置妥当后,顾长渊屏退了左右,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竹叶,更衬得室内一片宁静。
“瑶瑶,”顾长渊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安心住下。外面的事情,有我和三皇子周旋。齐王那边虽然加大了搜查力度,但暂时还不敢查到顾家头上。”
白梦瑶沉默片刻,轻声道:“长渊哥哥,谢谢你。但此举风险太大,我……”
“不必多说。”顾长渊打断她,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从我决定帮你那一刻起,就早已将个人安危和家族荣辱置之度外。白叔叔待我如子侄,白家蒙冤,我顾家岂能独善其身?更何况……”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于我而言,护你周全,比什么都重要。”
白梦瑶的心猛地一颤,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映着她的影子,以及毫不掩饰的深情。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大仇未报,她不敢也不能有任何儿女私情的牵绊。
她避开他的目光,转而看向窗外雨幕,声音恢复了平静:“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账册完全破译,并找到更多能直接指证齐王的铁证。孙鹤倒台,齐王必会疯狂反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长渊见她转移话题,心中微涩,但很快调整过来,正色道:“你说得对。三皇子那边也在加紧布局。祭天大典在即,那将是一个重要的机会。另外,‘影’那边,若有需要我协助之处,你尽管开口。顾家虽不掌兵权,但在朝野的人脉和资源,或许能帮上忙。”
白梦瑶点头。顾长渊的加入,确实让她手中的牌更多了。文定公府的招牌,在很多场合,比三皇子的名头更好用。
接下来的日子,白梦瑶便在听雪轩住了下来。她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研究账册,与玄七通过密道传递消息,指挥影卫的行动。顾长渊则在外奔走,利用顾家的影响力,暗中保护那些可能成为证人的白家旧部,并巧妙地散播一些对齐王不利的流言,扰乱其视线。
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各有忙碌,见面时也多是在书房商议正事,恪守着礼数。但那种无声的默契和关怀,却无处不在。顾长渊会记得她喜欢的茶点口味,会在她熬夜研究账册时,默默为她披上外衣;白梦瑶也会在他外出归来时,留意到他眉宇间的疲惫,让知秋准备好缓解疲劳的汤药。
一种微妙的情感,在这风雨飘摇的听雪轩中,如同院中的青竹,悄然生长,无声却坚韧。
这日深夜,白梦瑶终于将账册完全破译。当她看到最后几页记录的一笔巨款,最终流向一个名为“暗香阁”的秘密账户,而经手人签名赫然是齐王府一位极为隐秘的账房先生时,她眼中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冰冷刺骨的光芒。
“暗香阁……”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影卫之前的情报显示,这是一个表面为高级乐坊,实则为齐王搜集情报、笼络官员的暗桩!
突破口,找到了!
她立刻写下密信,召玄七前来。
与此同时,顾长渊也从三皇子府带回了一个重要消息:祭天大典上,皇帝因身体原因,将命皇子代为主祭。而经过激烈争夺和暗中运作,这个机会,最终落在了三皇子萧景琰头上!
代天子主祭,这是莫大的荣宠,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责任,更是向天下彰显地位和能力的绝佳时机!
白梦瑶与顾长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然。
祭天大典,将是他们与齐王决战的舞台!而“暗香阁”,就是他们刺向齐王心脏的第一把尖刀!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清冷的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来,皎洁的月光洒在听雪轩的庭院中,宁静而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