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歌壶里的烟火

地脉异动的风波平息后，璃月港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达达利亚本以为，他和钟离的交集会回到从前那样，偶尔在茶馆遇见，聊几句古董或美食，然后各自散去。

可他没想到，钟离竟主动发来邀约，说是要在尘歌壶里“小聚”。

“尘歌壶？”达达利亚站在港口的传送锚点旁，看着手里那张用朱砂画的符纸，有些新奇，“钟离先生还会这种风雅事？”

符纸在他掌心化作一道光门，走进去便是另一番天地。脚下是青石板路，两旁种着成片的琉璃百合，远处有座雅致的庭院，屋檐下挂着红灯笼，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致。

“这就是你的壶？”达达利亚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比北国的雪好看多了。”

钟离从庭院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具和一碟杏仁豆腐。“随便布置的，让阁下见笑了。”

“哪里的话，”达达利亚跟着他走进屋，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字画，“我家那地方，除了雪就是冰，哪有这么多讲究。”

两人在庭院的石桌旁坐下，钟离开始煮茶。他的动作很慢，却透着种说不出的韵味，从温壶到注水，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达达利亚托着腮看着，忽然觉得，这样安静的画面，比在战场上厮杀要舒服得多。

“尝尝？”钟离递过一杯茶，茶汤清澈，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达达利亚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好茶！比我在至冬喝的那些甜酒有意思。”

“这是用荻花洲的露水冲泡的，性子温和。”钟离也端起茶杯，“阁下似乎很喜欢璃月的饮品？”

“还行吧。”达达利亚耸耸肩，“主要是……和你一起喝，味道才好。”

他说得直白，钟离的动作顿了顿，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茶杯里的倒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银色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对了，上次那枚契玉，”达达利亚忽然想起什么，“现在没异动了，要不要还给你？”

“不必。”钟离摇头，“留着吧，或许以后还有用。”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我托你保管的。”

达达利亚笑了：“钟离先生还真是信任我。”

“阁下虽好战，却重诺。”钟离抬眼，目光坦诚，“这点，我从未怀疑过。”

这句话像是颗石子投进达达利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在至冬，同僚们敬他的战力，畏惧他的手段，却很少有人说“信任”二字。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就像柄锋利的刀，只配在战场上挥舞，不该沾染这些温和的情谊。

可钟离不一样。

从初次见面时，这人就看穿了他藏在戏谑下的认真；在天衡山巅，明知他是愚人众，却还是愿意听他说完那些关于“战斗”的执念；如今，更是将带有自己神力的契玉交给他，说“信任”二字。

“喂，钟离先生。”达达利亚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你就不怕……我哪天背叛你？”

钟离看着他，眼神平静：“契约的本质，是双方的意愿。若你真要背叛，那便是契约的终结，我自会承担后果。”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何况，以阁下的性子，若真要动手，恐怕更想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胜过我，而非背后偷袭。”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说得对！还是钟离先生懂我！”

他笑得坦荡，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跳跃，像颗鲜活的朱砂。钟离看着他，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午后的时光过得很慢，两人聊着天，从璃月的古史聊到至冬的雪原，从茶道聊到枪法。达达利亚说起小时候在冰湖里捕鱼的趣事，钟离便讲起魔神战争时，与友人在荻花洲煮酒论剑的往事。阳光透过叶隙，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偶尔有琉璃百合的花瓣飘落，沾在达达利亚的发梢上。

“说起来，”达达利亚忽然想起什么，伸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上次在海沟捡的，看着像块好料子，你帮我看看？”

布包里裹着块巴掌大的深蓝色矿石，表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纹路。钟离接过矿石，指尖轻轻摩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深海凝晶’，三千年才得一块，据说能稳固地脉之力。你倒是好运气。”

“哦？这么稀罕？”达达利亚凑过去看，“那送给你好了，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钟离抬眼看向他，对方的琥珀色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沉默片刻，将矿石放回布包，递了回去：“此物过于珍贵，阁下还是自己收着吧。”

“跟我还客气什么？”达达利亚把布包塞进他手里，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硬，“就当是……谢礼。谢你上次在海沟救我。”

钟离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布包，又看看达达利亚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终究还是收下了：“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他顿了顿，“作为回礼，我教你煮璃月的‘桂花酿’如何？秋日将至，正是酿桂花酒的好时候。”

达达利亚眼睛一亮：“好啊！我还从没酿过酒呢。”

于是两人起身，往庭院深处的酒窖走去。钟离的酒窖不大，却收拾得整齐，架子上摆着各式酒坛，贴着不同年份的标签。他取来新收的桂花，又搬出发酵用的陶罐，耐心地教达达利亚如何筛选花瓣、调配酒曲。

“桂花要选晨露未干时采的，香气最足。”钟离拈起一瓣金黄的桂花，“酒曲需用璃月港老字号的‘醉仙坊’，发酵时要注意温度，不能高过……”

他讲解得细致，达达利亚听得认真，偶尔伸手去够高处的酒坛，钟离便会自然地抬手帮他取下。指尖偶尔相触，带着各自的温度，像电流般轻轻窜过，却谁也没说什么，只是默契地移开目光。

等把酿好的酒坛封进地窖，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达达利亚靠在门框上，看着钟离仔细地在坛身标注日期，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北国银行对着账本要有趣得多。

“要等多久才能喝？”他问。

“至少三个月。”钟离拍了拍手上的灰，“到时候，我请你喝第一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走出尘歌壶时，璃月港的夜市已经热闹起来。达达利亚看着身边步履从容的钟离，忽然道：“钟离先生，你说，要是哪天我不在璃月了，你会不会想我？”

钟离脚步微顿，侧头看他。夜市的灯火映在他眸子里，像是落满了星辰：“若阁下是因契约离去，我会遵守契约的约定；若阁下是自愿远行，我会在此处，等你带回远方的故事。”

达达利亚笑了，眼角的泪痣在灯火下格外鲜活：“那我可记住了。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带最好的下酒菜。”

他转身往北国银行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见钟离还站在原地，青衫被晚风吹得轻轻晃动。两人的目光在夜空中交汇，没有说话，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