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自那日“安魂咒”后，东宫内的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

顾清明病情的显著“好转”，如同阳光驱散了连日笼罩的阴霾，让所有侍奉的宫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李承泽见状，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了大半，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楚林在宫中临时的居所。

然而，只有顾清明自己知道，这平静之下是何等汹涌的暗流。

顾清明此刻倚在软枕上，面色依旧苍白，但已不再是那种骇人的青灰，呼吸虽弱却也平稳了许多。

他小口啜饮着清粥，眼神温顺平和，但脑中的系统警报始终如同背景噪音般提醒着他——蛊虫活性持续升高，成熟度已突破90%。

一种仿佛灵魂被无形之物缓慢侵蚀的感觉日渐清晰，他必须主动出击，从楚林身上找到破绽。

楚林每日都会准时前来请脉，态度依旧是那般恭敬谦卑。

今日也是如此，他的指尖搭在顾清明的腕间，言语关切：“顾大人脉象虽虚弱，但已趋平稳，气血渐复，真是万幸。家祖的安魂咒果然神效，再辅以温养的汤药，想必不出旬日，大人便可下榻走动了。”

顾清明抬起眼，虚弱的笑了笑，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楚林脸上，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全赖楚太医与老家祖妙手回春，此番恩情，顾某没齿难忘。”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只是不知，老家祖那般神通妙法，不知师承何方仙山？竟有如此起死回生之能，实在令人敬仰。”

楚林搭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笑容谦逊：“家祖一生云游，机缘巧合下偶得几位隐世异人指点，学了些微末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更不敢妄称仙山，此番能略尽绵力，实乃大人洪福齐天，殿下诚心感动上苍所致。”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完美地将功劳推给了虚无缥缈的“上天”和太子的“诚心”。

顾清明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慨之色：“原来如此，世间奇人异士之多，确非我等困于朝堂之人所能想象。”

他话锋自然地一转，目光带着些许好奇，“就如楚太医您，年纪轻轻，医术便如此精湛，远超同侪，想必也是天赋异禀，或有非凡际遇吧？”

他紧紧盯着楚林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总是低垂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慌乱或异样。

然而楚林只是谦卑地低下头，语气更加恭敬：“大人谬赞了，臣资质愚钝，不过是勤勉些，多读了几本医书，多受了院判大人几分教诲，岂敢称天赋异禀，能入东宫为殿下和大人效力，已是臣三生修来的福分，岂敢再有他求。”

他的应对完美无瑕，神情语气也没有丝毫破绽，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侥幸立功、谨小慎微的年轻太医。

顾清明的心微微下沉。此人心思缜密，伪装极好，言语试探恐怕难以奏效。

就在他以为此次试探无功而返，准备另寻他法时，楚林已诊脉完毕，起身告退。

许是方才一番对答让他心神稍弛，又或是连日扮演小心翼翼让他有些疲惫，在他转身收拾药箱，动作幅度稍大，那宽大的太医官袍袖口竟向下滑落了一小截！

刹那间，一截苍白的腕部暴露出来，而在那腕部内侧，赫然可见一个极其诡异、绝非常人所有的蛇形纹身！

那蛇眼处一点猩红，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

西域三十六部！果然又是他们！

顾清明的瞳孔骤然收缩，尽管那袖口很快就被楚林下意识地拉回原位，遮掩得严严实实，但顾清明绝不会看错。

楚林的身体也明显僵硬了一瞬，他立刻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背起药箱，行礼告退时抬头看了一眼顾清明，发现他并无异色，心下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静室的门轻轻合上。

顾清明依旧维持着靠在软枕上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多个疑问环绕在他的脑海中。

这个西域三十六部到底什么来头，手伸得如此之长，竟然宫里早有他们的线人。

瑞王与他们合作可能只是贪图皇位，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覆灭王朝？侵占中原？恐怕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惊人！

顾清明缓缓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跳却如同擂鼓。

线索已经出现，他必须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