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线以上的风像刀子。

林野把狼神之心裹进兽皮袋，系在腰间。冰碴子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掉，落在鼻尖瞬间结成白霜。艾丽娅走在最前，银发间沾着雪粒，每一步都用兽筋靴底敲着冰面探路——这里的冰窟藏不住陷阱，去年就有兽人踩碎薄冰掉进暗河，连尸体都没捞上来。

巴顿扛着巨斧跟在后面，绿皮肤冻得发紫，却还硬撑着吼：“老子当年在霜狼谷单挑过雪魔，这点冷算个屁！”话音未落，他的靴子踩进冰缝，“咔嚓”一声，整块冰面裂开半尺宽的口子。

“退后！”艾丽娅拽住巴顿的兽皮斗篷，指尖弹出根星光丝线，“是冻晶层，下面是空的。”

林野摸出老霍克的旧地图，羊皮纸边缘已经冻得发脆。地图上标着“冰渊”二字，旁边画着条盘曲的白蛇——那是星裔先辈留下的警示：“冰渊藏有上古守卫，非星核共鸣者不可近。”

“守卫？”巴顿扒着冰缘往下看，黑黢黢的冰窟深处泛着幽蓝的光，“难不成比暗蚀的蚀骨蝠还难缠？”

“比那麻烦十倍。”艾丽娅收回丝线，“星裔用星辰之力封印了这里的邪物，只有持有星核碎片的人才能唤醒守护机制。”

林野把引星坠贴在冰面上。青铜挂坠突然泛起暖光，冰层下的幽蓝光芒随之跳动，像颗被敲响的星钟。

“走。”他说。

冰窟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

穹顶垂着钟乳石似的冰棱，每根都刻着星图纹路。地面铺着细碎的冰晶，踩上去会发出风铃般的脆响。最深处有座冰雕王座，王座上立着尊半人高的雕像——是位银甲战士，头盔上的兽角断了一支，胸口插着柄锈剑，手里却紧攥着块泛着青光的石头。

“那是星核碎片。”艾丽娅的声音发颤，“至少…是其中一块。”

巴顿往前迈了一步，巨斧差点砸到冰面：“老子这就——”

“别动。”林野按住他肩膀。引星坠烫得灼人，他看见雕像的眼睛突然亮了。不是普通的反光，是两团幽绿的鬼火，正死死盯着他们。

“是守卫。”艾丽娅抽出骨箭，“上古星裔用自己的骨血铸的守护灵，被暗蚀污染后…活了。”

话音未落，雕像的锈剑突然动了。它从战士掌心脱落，“嗖”地钉向巴顿的咽喉。巴顿反应极快，侧头避开，剑锋擦着他的耳尖划过，在冰面上凿出深沟。

“它认敌我！”林野大喊，“攻击它的眼睛！”

艾丽娅的箭破空而出，精准刺穿雕像的左眼。绿火从伤口里涌出来，战士的雕像发出闷吼，右手的锈剑再次劈下。林野攥紧引星坠冲上去，掌心迸出星光，与锈剑相撞的瞬间，他听见了记忆里的声音——

“守望者，以星裔血脉为誓，守护星核。”

是老霍克的声音。是爹娘的声音。是所有牺牲的星裔的声音。

林野的瞳孔泛起银蓝光芒。他的剑与锈剑相击，竟迸出金铁交鸣的脆响。巴顿趁机挥斧砍向雕像的膝盖，艾丽娅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刺穿它的关节。

雕像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轰然倒地。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露出下方的水潭。潭水泛着翡翠色，中央浮着块青金石般的碎片——正是艾丽娅说的星核碎片。

“拿到了！”巴顿扑过去，却被林野拽住。

“等等。”林野盯着水潭，“它在排斥外来者。”

潭水突然翻涌。无数半透明的触须从水下钻出，缠上巴顿的脚踝。他的巨斧砍不断那些触须，反而被越缠越紧，绿皮肤被勒出紫斑。

“是守卫的怨念！”艾丽娅念动精灵咒语，指尖亮起净化之光，“林野，用星核共鸣！”

林野取出狼神之心。两块碎片刚接触，便迸发出刺目的白光。触须像被火烧般缩回水底，潭水恢复平静，青金石碎片缓缓浮到水面。

巴顿揉着发紫的脚踝：“老子就知道…这破地方没那么简单。”

林野捡起碎片，指尖刚碰到，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是星裔先辈在冰渊封印邪物，是蚀影的爪牙撕开封印，是守卫的战士在冰下挣扎百年…最后，画面定格在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将碎片交给暗蚀教徒。

“是莫萨斯。”林野咬牙，“暗蚀教主。”

艾丽娅脸色发白：“看来暗蚀已经渗透到星裔的守护之地了。”

离开冰窟时，雪下得更大了。

三人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回走，巴顿的脚踝裹着兽皮绷带，走一步哼一声。林野把两块碎片收进特制的铅盒，引星坠在胸口发烫，像在催促他们继续前进。

“还有最后一块。”艾丽娅看了眼星图，“在星穹山脉的主峰，星冕峰的星裔神殿。”

巴顿踢飞脚边的雪块：“管他什么神殿！老子倒要看看，暗蚀能藏到什么时候！”

林野望着远处的雪山。雪雾里，似乎有星子在闪烁——不是自然的星子，是某种更明亮、更温暖的东西。

“走吧。”他说，“去会会莫萨斯。”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山脚下的废弃哨站过夜。

巴顿生了堆火，烤着冻硬的兽肉。艾丽娅用精灵魔法在帐篷周围布下警戒结界，林野则坐在火边，借着火光打磨老霍克的剑。剑刃渐渐泛起微光，映出他左眼的泪痣——那痣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金色，像颗小小的星子。

“在想什么？”艾丽娅走过来，递给他块烤鹿肉。

“想老霍克。”林野咬了口肉，“他说我是守望者…可我连自己父母的样子都没见过。”

艾丽娅在他身边坐下，银发在火光里泛着柔辉：“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守护，不是为了记住谁，是为了让更多人能记住明天的太阳。”

远处传来狼嚎。林野望着火光照亮的引星坠，它的星图纹路正缓缓流动，像在指引方向。

“明天…就能见到星冕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