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
灰塔的警报声从未如此尖锐、持久,像是要将所有人的耳膜撕裂。原本只是背景噪音的通风管嗡鸣,此刻被完全覆盖。红色的应急灯取代了日常照明,将整个N-41区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所有战斗人员!立即到中央广场集合!重复,所有战斗人员!”
冰冷的机械音在走廊里循环播放。清翎和枫柏刚刚结束晨训,汗水还未干透,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击中。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但更多的是被训练出的本能——抓起武器,冲向集合点。
中央广场已是一片混乱。不同编号区的杀手、佣兵、甚至一些面目模糊、像是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人,都被驱赶到这里。台上站着的不是屠夫,而是一个穿着高级军官制服、面容冷硬的男人,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永昼市武装力量,于三小时前公然袭击我灰塔位于N-22区的前哨站!这是挑衅,是战争!”
台下响起一阵骚动,但很快被军官接下来的话压下。
“根据《灰塔兵法》,所有在册战斗人员,即刻起被征召入伍!编入‘地狱犬’突击队!你们的任务:反击,夺回前哨,让永昼市的杂种们付出代价!”
没有选择,没有异议。征召,是命令。
清翎静静地听着,永昼市?那个她曾和冷夜吃过烤肉的“正常”世界?冲突升级得如此之快,背后应该不仅仅是前哨站那么简单。
枫柏的脸色更加苍白。战争的规模远非他们之前的小队任务可比。他下意识地看向清翎,仿佛她是混乱中唯一的坐标。
他们被粗暴地分发了标准制式的武器和一套简陋的护甲,然后像沙袋一样被塞进拥挤的运输舱。舱内弥漫着汗味、恐惧和一种诡异的兴奋感。运输舱在剧烈的震动中升空,朝着N-22区的方向疾驰。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闪烁着爆炸的火光,浓烟滚滚升起。曾经霓虹闪烁的永昼市边缘,如今已成焦土。
“听着,菜鸟们!”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在舱内吼道,他是这个小队的临时队长,“到了地面,别想着当英雄!跟着你们前面的人,他往哪跑你就往哪跑!看见不是灰塔制服的就开枪!别犹豫!犹豫一秒,死的就是你!”
运输舱猛地俯冲,剧烈的失重感传来。舱门打开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枪声和惨叫声混合着涌入,几乎要摧毁人的理智。
战场到了。
眼前是一片废墟。破碎的建筑、燃烧的车辆、四处飞溅的碎片和无法分辨来源的血迹。空气灼热,充满了硝烟和死亡的气味。
“散开!寻找掩体!”老兵声嘶力竭地喊道。
清翎瞬间扑向一堵断墙之后,“灵狐”双枪已然在手。她的眼神锐利如初,迅速扫描着前方永昼市守军的火力点。战争,对她而言,不过是放大版、混乱版的“清理任务”。她的目标很简单:活下去,完成指令。
枫柏跟在她身后,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溅起的泥土劈头盖脸砸来。他剧烈地咳嗽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刚跳出运输舱的新兵,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子弹击中,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
这就是战争。没有单打独斗,只有混乱的屠杀。
他趴在地上,手指紧紧扣着扳机,却不知道该如何瞄准。到处都是敌人,又好像到处都是自己人流弹。
“枫柏!一点钟方向,机枪手!”清翎冷静的声音透过嘈杂的战场传来。
枫柏顺着方向看去,一个永昼市士兵正操控着重机枪,疯狂地扫射,压制着灰塔的进攻线路。那个士兵看起来也很年轻,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疯狂。
(开枪!)枫柏对自己说。(不开枪,死的就是我们!)
他闭上眼,扣动扳机。枪声响起。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中,只听到清翎那边传来了更密集的射击声,机枪哑火了。
战斗在继续。没有时间思考,只有本能和训练在支撑。清翎像一把精准的尖刀,总能找到敌人的弱点。而枫柏,则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机械地移动、射击、躲避。
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暂时结束。灰塔付出了几十条人命,推进了几百米。清翎靠在弹痕累累的墙壁上,默默更换弹匣。枫柏坐在她旁边,看着自己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双手,又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刚才还同乘一舱的队友。
清翎递给他一块压缩干粮。
“习惯了吗?”她问,声音在炮火的间歇中显得异常平静。
枫柏接过干粮,没有吃。他望着远处永昼市依然闪烁的霓虹灯光。
他没有回答清翎的问题。
因为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