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永昼市下城区，“蜂巢”公寓。这里与灰塔的冰冷和战场的焦土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营养膏、机油和无数人聚集的体味。狭窄的单元房里，清翎和冷夜盯着终端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代表他们新身份的信用钱数——0。

(白狐，能再去赵公明那边要点资金吗？)

(预支账已经被朱雀那厮霍霍完了，财神殿那边财政也比较紧了，况且这一劫是天命，随缘吧)

需要时不靠谱，随缘和命劫成了最好的借口。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冷夜苦笑了一下，关掉了屏幕，“第一课：没钱，连呼吸都要收费。”

清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像是在评估一个新的战场。“最快的赚钱方式是什么？”

“对于没学历、没‘干净’工作经历的人来说，只有三种：苦力、黑市、或者……”冷夜顿了顿，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们选择了苦力。

第二天凌晨四点，天还没亮，两人就来到了下城区的“人力集市”。这里挤满了和他们一样的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眼神浑浊，像牲口一样等待着被挑选。一个穿着油腻工服、叼着电子烟的头目走过来，用扫描仪粗鲁地扫过他们的临时身份码。

“码头搬运，按件计费。搬一箱标准货，0.5元。干不干？”

“干。”清翎应道。

工作是将沉重的金属箱从货运飞船上卸下，运到仓库。箱子边缘锋利，即使戴着手套，一天下来，手上也添了不少新伤。汗水浸透了衣服，粘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痛。枫柏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跟着清翎的节奏。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和平时代的生存，是另一种形式的磨盘，缓慢却同样能碾碎人的尊严。

晚上回到“蜂巢”，两人累得几乎散架。计算着一天的收入：搬了200箱，每人赚了100信用点。扣除房租、最低标准的营养剂和基础医疗保险，所剩无几。

“这样下去，攒够买一套像样伪装设备的钱，需要五年。”清翎看着计算结果，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啧啧，当年大闹天宫……咳，大杀四方的清翎，现在为100信用点折腰。）白狐的声音带着调侃。

（能量守恒。）清翎在心里冷静地回答，（杀戮换取的能量高，但风险也高。体力劳动能量转换率低，但稳定。目前，稳定优先。）

几天后，他们尝试了“黑市”的边缘——帮一个地下修理铺运送“来路不明”的零件。报酬比码头高了三倍，但风险也陡增。每次穿过被帮派控制的巷道，都能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目光。一次，他们差点被巡逻的治安官截住，全靠清翎对地形的精准判断和枫柏拼尽全力的奔跑才逃脱。

晚上，枫柏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300信用点，第一次没有感到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他看向正在用旧布仔细擦拭手臂伤口的清翎，突然问：“我们这样……值得吗？”

清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和回到灰塔，或者变成战场上的一具焦尸相比，哪个更不值得？”

枫柏沉默了。他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