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罪窥欲（下）

又拿起几张。不同的女人，不同的卧室背景，不同的睡姿。有的蜷缩着，有的仰躺着，有的头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但共同点是，她们都睡得毫无防备，对镜头的存在一无所知。拍摄者似乎极其偏爱这种沉睡的状态，照片凝固的瞬间，充满了某种静谧之下涌动的、令人不安的占有欲。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强忍着不适，手指颤抖地翻看下去。几十张，上百张……视觉的冲击叠加成一种窒息感。这些面容姣好的女性，她们是谁？林默是怎么拍到这些照片的？他对我，对我们看似美满的婚姻，究竟隐藏了什么？

混乱中，我下意识地将一张照片翻到背面。

冰冷的蓝色墨水，写着一行清晰的小字：“李婉，2023.10.28”。

日期？

我疯了一样开始翻看其他照片的背面。

“张茜，2023.11.15”

“王雅婷，2024.01.03”

“刘蕊，2024.02.19”

……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日期，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这些日期跨度长达数年，有些甚至在我们结婚之前。这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不是简单的出轨。这是一种长期的、系统的、带有记录癖好的……收集。我的丈夫，温文尔雅的历史系副教授林默，像一只蜘蛛，在暗处悄无声息地编织着一张欲望之网，将这些无辜的女性，连同她们的睡眠，定格成他私密的收藏品。

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瞬间攫住了我全身。我扶着书桌边缘，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视线开始模糊，抽屉里那些方形的相纸仿佛变成了一只只窥视的眼睛，嘲弄着我的愚蠢和盲目。

我不能呼吸，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像个溺水者，徒劳地在那片令人作呕的相片海洋里徒劳地翻动着，仿佛想找到一丝能证明这只是个噩梦的证据。

然后，我的指尖触到了抽屉最底层的一张。

它被压在其他照片下面，似乎是最新放入的。我僵硬地把它抽了出来。

照片上的房间布局异常熟悉——是我家的次卧。淡雅的碎花墙纸，那盏我亲自挑选的床头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床上躺着的女孩，穿着我送给她的粉色卡通睡衣，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枕头上，睡颜恬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是我的妹妹，小我五岁的妹妹，林淼。昨天她因为学校宿舍检修，临时来我家借宿一晚。晚饭时林默还体贴地给她夹菜，问她学习累不累。昨晚临睡前，我还去次卧给她送了杯热牛奶，看着她躺下，帮她掖好被角。

而此刻，她就以同样毫无防备的姿态，躺在这张偷拍的照片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将我冻结。我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本能，机械地将照片翻转过来。

背面，那熟悉的蓝色墨水字迹，清晰地标注着：

“林淼，2024.07.21”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日期上。

2024年7月21日。

可是……今天才7月20号。

手机屏幕上的日期确认无误：7月20日，晚上九点三十七分。

照片上的日期，是明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碎裂。现实的基础被猛地抽空，我站在熟悉的书房里，却如同坠入一个逻辑崩坏的噩梦。未来的日期？妹妹沉睡的脸？林默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睛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相片从我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地毯上，背面朝上，那个墨蓝色的“明天”，像一只狞笑的眼，无声地宣告着我所有认知的终结。

我瘫软下去，背靠着冰冷的书桌，望着满抽屉的“罪证”，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世界寂静得可怕，只剩下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崩溃的边缘，玄关处，突然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

咔嗒。

是林默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地，走向书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