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霁,锦衣来
腊月二十八,年关迫近。
清晨,秦莞正在听雪楼熨茶,阿梨捧进一只鎏金圆盒,说是「司礼监」方才差人送来的「年赏」。盒盖开启,一股寒气冲出——
里面是一截断腕。
腕裹赤色宫锦,袖口以金线绣「如意连云」;五指纤细,指甲染凤仙花汁,无名指戴着一枚小小金铃,铃内塞满干涸血屑。
阿梨倒吸凉气:「又是梅花印!」
秦莞以银箸拨动金铃,铃底赫然缺萼——与戏台烙铁、药圃残叶同出一脉。
断腕之下,压着一纸短笺:
「锦衣夜行,无头亦美。
欲索其命,先寻其头。」
二、皇城北·辕门暗井
断腕肌肤尚带余温,显然离身不到两个时辰。秦莞循宫锦织纹,断为「北镇抚司」内库所出——专授「锦衣校尉」女官。
锦衣卫女官共只七名,俱在皇城西北角「玄宁门」当值。秦莞携徐敬之赶至,点卯发现:小旗「沈青鸾」昨夜轮戍后失踪,至今未归。
玄宁门外,一条暗沟通护城河。沟盖石板上,积雪被蹭出半只脚印,步幅二尺一,鞋底菱形花——与无头新娘案同模。
撬开沟盖,内是一口废弃「镇虏井」,井壁嵌生锈铁栅,栅上悬半截空袖——赤色宫锦被撕得七零八落,却独缺「头」与「肩」连接处。
显然,尸体曾被塞于此,又被拖出转移。
三、无头女尸·第一
未牌时分,西直门外「煤市街」爆竹摊起火。火熄后,摊主于灰烬中踢到一具无头女尸——
身裹赤色宫锦飞鱼服,腰悬鎏金銮带,足蹬白皮靴;断喉处平滑,左深右浅,惯用左手凶手。
胸腔被剖,心口塞一枚小小铜镜,镜面以血绘「诏」字。
铜镜背面,赫然刻着「镇抚司」徽章,却被挫刀刮去一半,形成缺萼梅花。
徐敬之急查名册:死者正是沈青鸾,年十九,锦衣卫女官,沈府远房支系。
四、无头女尸·第二
次日凌晨,东便门「盐仓」屋顶又现血案——
第二名锦衣女官「高玥」被倒吊檐角,同样无头,同样赤衣,唯腰间多束一条白绫,绫写「狱」字。
尸身腹腔中空,塞满干草,草内混「鬼督邮」根须;雪一落即化,蒸汽升腾,像体内仍燃火。
五、锦衣七女图
一连两命,朝野震动。景帝下令:锦衣卫七女官概由秦莞监守,酉正后不得离房,违者以「通敌」论。
秦莞连夜绘制「锦衣七女图」,将七人籍贯、武艺、轮值、所衣尺寸一一标注,发现——
1. 七女衣料,皆出北镇抚司内库,库掌为都督同知「沈观澜」——沈老夫人之侄;
2. 每人宫锦,于「如意连云」暗纹里,比常服多绣半瓣梅——恰成缺萼;
3. 七人先后都曾调守「玄宁门」,而门外镇虏井,正是十年前「雪窖」暗口之一。
她心头雪亮:凶手并非单杀一人,而是要把「锦衣七女」做成一整套「梅花印」——七瓣缺其一,以血补齐。
六、第三个头
第三夜,凶手改换手法——
皇城「司钥库」起火,库内保管的「大汉将军」甲胄被焚。火熄后,铁甲堆里端端正正摆着一颗女人头——
云鬓高绾,花钿俱全,颈口平滑,血被吸尽;口唇以胭脂重涂,嘴角勾起,像在笑。
经辨认,头属第三名女官「赵慈」;而尸身,被挂在库外旗杆,仍穿飞鱼服,腔子里塞满「赤心砂」与「鬼督邮」混合的「药心」。
雪落砂上,热气成雾,仿佛尸身仍在呼吸。
七、缺萼·第四、第五
第四、第五名女官,于同一夜同时失踪——
一人被斩于「太和钟室」,钟声掩盖惨叫;一人被溺于「冰窖旧井」,井水滚烫,冰火交煎。
两颗人头,被并排放在「长安右门」华表上,下颌绑红线,线尾各坠一枚小铜铃——铃底缺萼,迎风叮当作响,似在报更。
至此,七女已去其五,只剩最后两名:副千户「杜雪衣」、小旗「沈霜」。
八、杜雪衣
杜雪衣,年二十七,七女中职位最高,亦是杜雪怀之族妹——戏班班主死后,她上表请守皇陵,被留内庭。
她向秦莞自请为饵:「再缩守,凶手便无机可乘;不若引蛇出洞。」
秦莞许之,设「空城计」——
今夜,杜雪衣独守玄宁门,其余锦衣卫尽撤;门楼暗伏神机弩,徐敬之带兵匿于女墙;秦莞藏「听雪楼」火笼,以琉璃镜返光为号。
九、雪夜·摘头
子正,雪雾迷离。
皇城墙头,忽现一条红影,披戏装大氅,戴「魂旦」面具,左手挽绳,足点雉堞,如飞般掠向杜雪衣——
人在半空,袖中毒烟先洒,白雾迷目;继而寒光一闪,窄剑如电,直取杜雪咽喉!
杜雪衣横刀格挡,「当」一声,火星四溅;对方借劲翻身,落于背后,剑锋反挑——
就在此时,秦莞火笼骤亮,暗弩齐发——「嗖嗖」箭雨封死退路;徐敬之带兵涌上,火把照得雪湖通明。
红影见中计,忽把大氅一掀,露出腰间铜铃——
「叮!」
铃声过处,墙头竟翻下第六颗人头,直滚到杜雪衣脚边——正是沈霜!
血从腔子喷出,溅了杜雪衣一身。她心神一震,脚步稍缓;红影趁势抓住她发髻,窄剑寒光暴涨——
十、镜里还头
千钧一发,秦莞自女墙跃下,袖中银钩一分为二:
一缠杜雪衣腰,将其猛拽离剑圈;
一缠红影手腕,「嗤」地割破袖腕,露出肌肤——
那手腕上,赫然一片焦黑火疤,疤形正是一朵缺萼梅花!
秦莞冷声:「沈如晦,你还想再演吗?!」
红影浑身剧震,面具跌落——
火光照出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左颧碎骨凹陷,右耳缺半——正是沈府大火那夜,被火舌舔噬的沈如晦!
他左手握剑,右手提一只小小木匣;匣盖滑开,第七颗人头翻滚而出——
眉目如画,额点梅花钿,竟是——沈兰(沈怜香)!
原来,沈如晦自疯魔后,被杜雪怀、柴七等人利用,成为「梅花印」活招牌;前案了结,他却在火中逃生,潜回沈府密室,以「戏火」自疗,心智全失,唯记得「红绡无头,需还其头」——
于是,他摘锦衣七女之头,欲凑「七瓣梅花」,以皇家血与锦衣命,为红绡「重缝」一颗最尊贵的「头」!
十一、火里葬花
沈如晦被围,仍傻笑哼曲:「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他忽把铜铃抛向空中,铃内赤心砂炸开,「轰」地火球罩身——火人踉跄奔上女墙,一头栽进雪湖,「嗤」地蒸汽冲霄,再捞起时,已焦炭一具。
雪雾散尽,湖面粉红,像铺了一层梅花瓣。
十二、尾声·第七颗头
第七颗头,无法续接缺萼——因沈如晦自己,就是最后一瓣。
秦莞将七颗人头并立雪台,以银线缝合,却独留花心空缺;她取过那片「梅花印」烙铁,放入雪里,任其冷却、沉寂。
徐敬之低声:「锦衣七女,皆无辜。」
秦莞望向皇城:「她们穿的那身‘如意连云’,本就绣着缺萼——从进宫那天起,命已被人写进戏本。」
阿梨拂去肩头落雪:「下一本戏,该轮到——‘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