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的筹备工作如火如荼，校园里弥漫着一种节日将至的躁动。各班文艺委员往来穿梭于学生会办公室，递交节目报名表，咨询流程细节。而生活部部长张峻豪，则陷入了与各种场地、器材、物资清单搏斗的繁琐工作中。
“喂？音响设备租赁公司吗？对，我是渝南中学学生会的张峻豪，关于我们艺术节那批设备……”张峻豪一边夹着手机飞快地沟通，一边在面前的表格上勾画，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什么？之前谈好的那套主音箱临时被别的活动订走了？……不是，我们合同都快……喂？喂？！”
对方挂断了电话。张峻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靠！”他低骂一句，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爽。
“部长，怎么了？”一个生活部干事小心翼翼地问。
“主音箱没了！临时被截胡！”张峻豪没好气地说，手指用力地点着桌面，“现在让我去哪儿临时找一套同等规格的？预算还卡得那么死！”
干事们也面面相觑，一筹莫展。音响效果直接关系到舞台呈现，这可是个大问题。
张峻豪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出手机，开始在通讯录里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门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个名字——穆祉丞。
他手指顿住了。
自从上次在教学楼下被干脆利落地拒绝后，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去“骚扰”穆祉丞了。不是放弃了，而是在琢磨新的策略。穆祉丞和他以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送礼物、高调示好这些常规手段，在他那里只会起到反效果。
他知道穆祉丞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学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打工。他也知道，穆祉丞很需要钱。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穆祉丞打工的那家便利店，好像是一个连锁品牌，他们公司旗下是不是也有活动设备租赁的业务？他隐约有点印象。
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既能解决问题，又能自然地和穆祉丞说上话的机会？
张峻豪的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分。他立刻打开网页搜索起来。几分钟后，他确认了，那家便利店的总公司，确实有一个下属子公司是做活动策划和设备租赁的，而且口碑似乎还不错。
他看了一眼时间，快到穆祉丞下班的时间了。
“你们继续联系其他几家租赁公司，问问有没有备用方案，价格……可以适当浮动一点。”张峻豪站起身，抓起外套，对干事们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果决，“我出去一趟，找个可能的路子。”
他没等干事们回应，便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办公室。
……
穆祉丞正在便利店的货架前补货，动作麻利地将一瓶瓶饮料排列整齐。他穿着便利店的制服围裙，额角有些细汗，神情是一贯的平静和专注。晚班的时间即将结束，他盘算着等下交接完，还能赶去另一个地方做两小时的家教。
店门上的风铃“叮咚”一声响起。
“欢迎光临。”穆祉丞头也没抬，习惯性地说道。
“哟，忙着呢？”
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穆祉丞补货的动作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果然看到张峻豪斜倚在收银台旁，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少年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半个门口的光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阳光又带着点欠揍的笑容。
“客人，需要什么？”穆祉丞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对待任何一个普通顾客。
张峻豪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凑近了几步，压低声音：“找你帮个忙，公事。”
穆祉丞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真的！”张峻豪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艺术节的主音箱出了点问题，临时找不到合适的。我记得你们总公司好像有这块业务，能不能……帮我问问内部渠道？价格好商量。”他眨眨眼，补充道，“这可是为了学校的集体荣誉。”
他把“集体荣誉”几个字咬得挺重。
穆祉丞沉默地看着他。张峻豪的表情看起来确实不像撒谎，带着点真实的焦急。而且，这确实是学生会生活部的职责范围。
他垂下眼睫，思考了几秒。于公，这确实是解决学校活动困难的一个途径。于私……他不想欠张峻豪人情，但如果是公对公的对接，似乎又能将界限划清。
“我可以把那边业务经理的联系方式给你。”穆祉丞最终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自己去谈。我只是个兼职店员，没有内部价，也做不了主。”
他拿出自己的旧手机，翻找着通讯录。那是公司内部群里发过的联系方式，用于处理一些门店相关的临时活动需求。
张峻豪看着他低头操作手机时那截白皙的后颈，和那双专注于屏幕的、沉静的眼睛，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他接过穆祉丞递来的手机，记下号码，手指“无意”地碰到了穆祉丞的指尖。
微凉，带着点干活后的薄茧。
穆祉丞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眼神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张峻豪心里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谢了！帮大忙了！”他晃了晃记下号码的纸条，“等我谈成了，请你吃饭！”
“不用。”穆祉丞立刻拒绝，转身继续整理货架，背影写满了疏离，“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公开的联系方式。客人如果没事，请不要妨碍我工作。”
张峻豪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气馁，反而觉得更有挑战性了。他吹了声口哨，心情颇好地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穆祉丞听着风铃再次响起，确认他走了，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看着货架上排列整齐的饮料瓶，眼神有些复杂。
张峻豪总是这样，像一团不受控制的火焰，蛮横地闯入他规划清晰、按部就班的生活。他讨厌这种失控感，讨厌那种仿佛一切都要被他打乱的预感。
可是……刚才他提到艺术节音箱问题时，那瞬间的焦急，似乎不是假的。
穆祉丞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抛开。他和张峻豪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便利店廉价的速食和米其林餐厅的珍馐，永远不可能摆在同一个天平上。
他只需要守住自己的界限，完成自己的目标就好。
然而，内心深处某个角落，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如果……如果他这次，真的只是为了公事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不要心存妄想。他对自己说。那是比任何贫穷和劳累，都更危险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将那个带着阳光般灼热气息的身影，连同那点不该有的动摇，一起锁回了内心的最深处。
便利店外，张峻豪拿着那张纸条，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穆祉丞，我们之间的天平，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彻底失衡，偏向我的这一边。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这一次，不只是为了艺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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