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姜疏月坐在地上，像一粒被遗忘的尘埃。她环顾四周，这是一片稀疏的林地，树木高大，枝叶尚未完全茂盛，透下稀疏的天光。远处隐隐传来几声乌鸦的聒噪，更添荒凉。她看到了散落在林间空地上的几具尸体——穿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甲胄的朝廷兵卒，显然是被他们甩掉或解决掉的追兵斥候。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而上。

谢惊澜喝够了水，抬手用沾着血污的护腕抹了把脸。他转过身，那双冰寒彻骨、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眼眸，毫无温度地落在了姜疏月身上。

他一步步走近，沉重的战靴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压迫感。

姜疏月的心脏骤然缩紧！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下，只露出沾满血污泥土的乌黑发顶和微微颤抖的肩背。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不知道这个杀神想做什么。

谢惊澜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冰冷的墙。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目光，冰冷地打量着地上这团瑟瑟发抖的弱小生物。

“抬起头。”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干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姜疏月身体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动作充满了恐惧和迟疑。沾着血污泥土的小脸暴露在谢惊澜冰冷的视线下，额角的伤口狰狞，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是将落未落，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牙齿似乎在轻轻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种混合着哀求和无助的眼神，怯怯地望着他。

弱小，无害，濒临崩溃。一个标准的、被吓破了胆的深闺弱女。

谢惊澜的视线在她额角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那里还在缓慢地渗着血丝。随即，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里因为恐惧而微微起伏，脆弱得仿佛他一只手就能轻易折断。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她那双蓄满泪水、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眸深处。

几息令人窒息的沉默。

谢惊澜突然俯下身！动作快如闪电！

姜疏月吓得猛地闭上眼，身体瞬间僵硬！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一只带着冰冷铁甲触感的手，极其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

“呃！”姜疏月痛得溢出一丝呜咽，被迫仰起脸，泪水终于不堪重负，顺着眼角滑落。

谢惊澜的脸近在咫尺。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和血污的脸上，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冷硬和漠然。他仔细地、近乎苛刻地审视着她脸上每一寸表情，那双冰寒的眸子如同最锋利的探针，似乎要刺穿她恐惧的表象，直抵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