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如同藤蔓,一旦开始攀附,便会自行寻找缝隙,疯狂滋长。
凛烬在昆仑的地位,便以这样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稳固下来。他不再仅仅是“客卿”,而是逐渐掌控了宗门内部分核心资源的调配权,尤其是与历练、防卫相关的事务。他麾下聚集的人手也越来越多,成分复杂,有真心折服于他能力的,有想借他之势上位的,也不乏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眼线。
他洞府的门槛,几乎要被前来汇报事务、请求批示的弟子踏平。
“凛师兄,这是下月外门弟子历练区域的划分草案,请您过目。”
“凛师兄,西山矿脉巡查队回报,发现小股妖兽骚乱,已按您的吩咐格杀勿论。”
“凛师兄,碧波宗使者来访,希望能增加明年‘暖玉’的供应份额,这是他们的礼单……”
凛烬坐于上首,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份份玉简和呈报。他处理事务极快,往往只需片刻便能抓住关键,做出决断,指令清晰而强硬,不容置疑。那两名曾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子,如今也成了他得力的下属,站在一旁,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复杂。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男人如何在一年内攫取如此权柄,也隐约知晓这权力背后,与寒狱中那位师兄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然而,表面的风光下,暗流汹涌。
以执法长老为首的一部分保守派,对凛烬的崛起极为不满。他们认为此子心性狠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长此以往,必生祸端。数次在长老会议上,执法长老都直言不讳地抨击凛烬的行事作风,质疑其权限过大。
“凛烬!你擅自更改宗门历练规矩,将危险区域划入低阶弟子试炼范围,导致伤亡增加,此举未免太过酷烈!”执法长老须发怒张,拍案而起。
凛烬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冰冷:“温室之花,经不起风雨。既入道途,生死自负。以往的规矩,养出的不过是些见不得血的废物。”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执法长老,目光如刀,“还是说,长老觉得,我昆仑弟子,就该是那般不堪一击的模样?”
“你!”执法长老气得脸色铁青,却一时语塞。因为事实是,经过凛烬这般“酷烈”整顿后,弟子们在实战中的应变能力和心性坚韧程度,确实有所提升,伤亡率在经历初期波动后,反而开始下降。
掌教玄诚子高坐上首,依旧是那副慈和模样,仿佛台下争执与他无关,只在双方僵持时,才缓缓开口,话语间却总是偏向于给予凛烬更多的“尝试”空间。
这种近乎偏袒的支持,让反对的声音暂时被压制,却也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与此同时,凛烬自身的状态也愈发不妙。
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在洞府内修炼,周身缭绕的火灵之力已不再是纯粹的炽热明亮,而是掺杂了丝丝缕缕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运转功法时,经脉时常传来灼痛,脑海中杂念丛生,紫竹林那疯狂的一幕与苏玉冰冷的眼神交替闪现,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不得不服用更多清心镇痛的丹药,但效果越来越差。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对十九年前的调查,在触及到几位早已隐退或外出云游的关键人物时,线索彻底断了。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他即将触碰到真相时,悄然收紧,隔绝了一切。
这种失控感,让他体内的火灵之力越发躁动不安。
这一夜,他又一次从充斥着血腥与欲望的梦魇中惊醒,大汗淋漓,眼底暗红闪烁。他猛地起身,走到窗边,死死盯着寒狱的方向。
一年了,苏玉,你还要在里面躲多久?
你知道我在外面,为你揽尽风雨,也为你……一步步滑向深渊吗?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声响。
爱意与恨意,如同两股失控的火焰,在他体内熊熊燃烧,既灼烧着他自己,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