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长老的怒斥在肃穆的长老殿内回荡，几位保守派长老也随之投来不满的目光。若在魔域，凛烬早已让这般当面质疑之人付出代价。但这里是昆仑。
他垂下眼睑，将眸中一闪而逝的暴戾压下，再抬眼时，脸上竟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却又不失分寸：
“长老息怒。弟子并非擅改规矩，只是依据近年历练伤亡记录，发现几处原定为‘安全’的区域，因妖兽迁徙，实则危机暗藏。调整区域，正是为了弟子安危考量。”他话语一顿，声音平稳继续，“至于您提及的伤亡，多发生于调整初期，部分弟子确有大意。然近期数据已显示，弟子们警惕性与实战能力皆有提升，长远看，利大于弊。”
他并未直接顶撞，而是摆出数据与事实，语气恭顺，却寸步不让。
执法长老脸色依旧难看，但凛烬这番有理有据的回应，让他一时难以找到更激烈的驳斥点。他冷哼一声：“即便如此，如此重大变动，也当由长老会共议！岂容你独断专行！”
“长老教训的是。”凛烬从善如流，微微躬身，“是弟子考虑不周，急于求成。后续若有类似调整，定当先行禀报诸位长老议定。”
他姿态放得低，态度也显得诚恳，仿佛真的认识到了“程序”上的错误。这番以退为进，让执法长老蓄满力的一拳如同打在了棉花上，憋闷不已。
高坐上首的玄诚子真人此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嗯，凛烬初心是好的，手段虽稍显急切，却也情有可原。执法长老所言亦有理，规矩不可废。这样吧，往后此类事务，凛烬你先拟个章程，交由执法长老过目，共同商议后再行实施，如何？”
这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实则给了凛烬继续操作的空间——他依然拥有“拟章程”的主动权。而执法长老，虽得到了监督权，却也被拉入了具体事务，无形中分担了责任。
“谨遵掌教法旨。”凛烬率先躬身应下，姿态无可挑剔。
执法长老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闷声道：“……遵命。”
会议在一种表面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走出长老殿，凛烬脸上的恭谨瞬间褪去，恢复成一贯的冷峻。他心中冷笑，共同商议？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份“章程”朝着他想要的方向推进。在魔域挣扎求生时，他学到的最重要一课，便是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要学会蛰伏与利用规则。
他不会明着违抗长老，那太蠢。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将权力蚕食过来。
回到洞府，他立刻召来那两名心腹弟子。
“西山矿脉的巡查队，增加三成暗哨，重点监控东南方向那片废弃矿坑。”
“碧波宗要求的暖玉份额，压下一半，告诉他们，想要更多，拿等价的‘深海沉银’来换。”
“下月历练区域草案，按我之前说的划分，另外，附上一份详细的妖兽分布与风险评估，务必‘详尽’，让执法长老挑不出错处。”
指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高效。他不再依靠纯粹的暴力威慑，而是开始运用权术与资源交换，编织属于自己的网络。
然而，当他独自一人时，那强行压下的躁动便再次浮现。经脉中火灵之力的灼痛感愈发清晰，眼底的暗红挥之不去。他取出丹药服下，盘膝试图调息，脑海中却尽是苏玉的身影。
他变得越来越像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精于算计、表里不一的人。
可若不行此道，如何在这规矩森严的昆仑立足？如何拥有足够的力量，去等待，去……争夺？
他走到窗边，寒狱方向依旧被云雾与寒气笼罩。
苏玉，你若看到我如今这般模样，是会鄙夷，还是……他不敢深想。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冰冷的触感暂时压制了体内的灼热。
这表面文章，他还得继续做下去。
直到，无需再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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