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刺破云层时,谢安於已经站在民宿的露台上。他提前半小时抵达,指尖还残留着方向盘的凉意——昨晚几乎没合眼,医院的复查单被他折成小块塞进西装内袋,边角硌着肋骨,像个无声的提醒。
露台的藤椅上搭着条浅灰色毛毯,是他昨晚特意带来的。怀景明贤怕冷,尤其是清晨的海风,这点他记了五年。只是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率先钻进耳朵的不是熟悉的嗓音,而是阿哲带着笑意的惊叹:“哇,景明贤你看,日出真的要出来了!”
谢安於没有回头。他望着海平面上那道渐亮的金边,听着怀景明贤低声应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毛毯的流苏。昨晚在雨巷里下定的决心,此刻像被海风卷走的细沙,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安於,你怎么这么早?”怀景明贤终于注意到他,语气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没有丝毫歉意,“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儿。”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能将昨晚的争执抹去,仿佛那些尖锐的话语、冰冷的挂断,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谢安於想,或许从一开始,在意的人就只有自己。】
谢安於转过身,扯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怕你们等,提前过来看看。”他把毛毯递过去,“海风凉,披着吧。”
怀景明贤接过毛毯,却顺手搭在了阿哲肩上,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阿哲昨晚没睡好,你多披着点。”阿哲抬头冲他笑,眼底的依赖几乎要溢出来,而怀景明贤低头时,目光落在阿哲发顶的温柔,是谢安於从未拥有过的。
【谢安於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怀景明贤生日,他通宵准备了蛋糕,却等到凌晨三点才等来一句“在陪客户,忘了”。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说“没关系”,转身却把蛋糕扔进了垃圾桶。原来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落差,习惯了把自己的心意,排在所有人之后。】
太阳慢慢跳出海面,金色的光芒洒满露台。阿哲兴奋地举起手机拍照,嘴里不停说着“真好看”,怀景明贤站在他身边,耐心地帮他调整角度,偶尔低头和他说句什么,引得阿哲笑声不断。谢安於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看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心口的疼痛又开始蔓延。
“安於,你怎么不拍照?”阿哲突然回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这么美的日出,不记录下来太可惜了。”
谢安於还没开口,怀景明贤就先接了话:“他平时忙得很,哪有时间摆弄这些。”语气里的轻描淡写,像一根针,轻轻扎在谢安於心上。他确实忙,忙着打理公司,忙着处理怀景明贤留下的烂摊子,忙着在怀景明贤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可这些,在怀景明贤眼里,都成了“没时间”的借口。
【他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在商场上雷厉风行,能冷静处理上亿的项目,能从容应对难缠的对手。可在怀景明贤面前,他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反驳只会换来更多的不耐烦,换来一句“你又在耍脾气”。】
日出渐渐升到半空,海风吹得谢安於有些发冷。他抬手拢了拢西装外套,内袋里的复查单又硌了他一下。他突然想起医生昨晚的话:“谢先生,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过度劳累了。”可他能休息吗?怀景明贤还需要他,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他好像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谢安於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们慢慢玩。”
怀景明贤点点头,没有挽留,甚至没有抬头看他:“行,路上注意安全。对了,下周的合作方案,你记得提前准备好。”
又是工作。谢安於心里苦笑,原来在怀景明贤眼里,他除了是随叫随到的“便利贴”,就只是能处理工作的“工具人”。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露台。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怀景明贤正帮阿哲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刺眼。
【谢安於走出民宿,坐进车里。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昨晚的雨水好像还残留在身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掏出内袋里的复查单,展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建议静养”几个字格外醒目。他想,或许他真的该停下来了,可一想到怀景明贤可能会需要他,那点决心又开始动摇。】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助理打来的电话:“谢总,上午十点的会议需要推迟吗?您昨晚说身体不舒服……”
谢安於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不用,正常进行。我二十分钟后到公司。”
挂了电话,他发动车子,朝着公司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就像他和怀景明贤之间的过往,模糊而遥远。他知道,这场名为“爱”的独角戏,他已经演了太久,久到快要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可他还是舍不得退场,因为他还在期待,期待有一天,怀景明贤能回头看看他,看看那个一直在原地等他的谢安於。
只是这份期待,还能支撑他多久呢?谢安於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他,除了继续往前走,好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