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年后的清明,江南雨细如丝。
桃花镇后山添了一条青石小径,径尽头是一座新起的小院——匾上歪歪斜斜刻着三个字:「归燕居」。
院里炊烟袅袅,一只白底火纹的小狐狸正蹲在灶膛前,努力用尾巴扇火;灶台上,白真挽着袖子,把第十只烤鸭翻转得金黄流油。
一旁,凤音挺着圆润的肚子,一手糖葫芦,一手蒲扇,指挥得眉飞色舞:「火再大点!你儿子说要吃脆皮!」
狐狸崽「嗷」地回应,尾巴一抖,火苗「轰」地蹿高,差点烤焦鸭皮。
白真无奈失笑:「女儿要静养,别折腾。」
凤音挑眉:「我当年怀着这颗蛋还能劈天火呢,哪那么娇气!」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
「请问,白真上神住这儿吗?」
二
门外立着一位青衫书生,眉目清俊,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布囊。
他自报家门:「在下顾春,京城新科状元,奉皇命来请二位再赴紫禁城。」
原来,这些年人间风调雨顺,皇帝却夜夜梦见「冰火双神」托孤,说「天下将有大劫」,需二人回朝坐镇。
布囊打开,是一枚半黑半白的玉玦——与天君当日开启幽都的「阴阳玦」一模一样,只是裂痕遍布,正在渗血般的魔气。
顾春低声:「河西走廊突现鬼门,万鬼夜行,雷部降之不灭。圣上说,只怕天火余孽未清。」
凤音咬下一颗山楂,眸光却冷了:「天君都化成灰了,还能余什么孽?」
白真指腹抚过玉玦,魔气与冰火之力相互撕咬,发出「嗤嗤」细响。
他抬眸,与凤音对视——
「看来,有人想借天君旧物,重开幽都。」
三
当夜,桃花林深处。
燃灯古佛踏莲而来,佛光映得雨丝发亮:「二位,可曾听闻『天魔』?」
天火灭,天君死,其怨魂却与魔族合流,孕生新魔,号「天魔」。阴阳玦便是天魔钥匙,一旦双玦合璧,幽都鬼门尽开,三界将永夜。
「另一半黑玦,已现人间。」古佛叹息,「贫僧推算,关键在京城。」
凤音摸摸肚皮,哼道:「又是京城!我欠他们的?」
白真握住她手:「也是我们的家。」
她沉默片刻,展颜一笑:「那便再走一趟——顺便带儿子见外公。」
四
三日后,京杭大运河。
官船改作「烤鸭船」,船头柴火噼啪,船尾白真撑篙,九尾虚影鼓风,船速如飞。
凤音倚栏,把最后一只鸭腿抛给顾春:「吃了,算路费。」
顾春哭笑不得,却见船头方向,晚霞与乌云交汇,电闪雷鸣里,一座漆黑巨门若隐若现——
鬼门,已迁至运河!
白真袖袍翻飞,冰剑化龙,一剑斩向黑云;凤音火羽化弓,拉弦如满月,箭矢拖着赤金尾焰,直捣巨门。
轰——
黑云炸裂,半枚黑玦跌落,被狐狸崽跃起叼住,邀功似的甩给凤音。
她接过,与怀中白玦合并——
阴阳玦完整,却瞬间化作飞灰,一缕漆黑魔气凝成面孔,正是天君残魂,嘶声大笑:
“本座就算魂灭,也要拉三界陪葬!”
魔气扑向狐狸崽,白真闪身挡下,九尾尽张,将魔气囚于冰狱。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声音冷彻,“再敢踏人间一步,极北的风雪,便到天宫去下。”
魔气尖叫着被风雪撕碎,鬼门轰然闭合。
五
船靠京城,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迎。
御阶上,老皇帝颤声:“又是你们……救了大清。”
凤音把狐狸崽往他怀里一塞:“外公,抱外孙。”
皇帝手足无措,又哭又笑,半晌憋出一句:“赏!烤鸭管够!”
白真负手立在一旁,九尾收起,眉目温雅:“陛下,鬼门虽闭,魔念未除。往后,我会在京城设‘冰火司’,监察阴阳界,永绝后患。”
皇帝大喜,当即敕封「并肩王」,与帝同尊,却见二人相视一笑——
“封地就免了,我们只要一座小院,一条长街,十里桃花。”
六
是夜,紫禁城上元灯市。
万盏灯火倒映河面,像漫天星河坠入人间。
凤音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狐狸崽牵着哥哥衣角,一家五口缓步长街。
白真左手提灯,右手握她,灯火映得他眉眼温柔:“还逛吗?”
凤音咬下一口糖葫芦,笑弯了眼:“逛!这一次,没有追杀,没有天火,只有花灯与烤鸭。”
狐狸崽蹦跳,指着远处最大的一盏灯——
灯面绘着冰凤与火狐,交尾成环,中间写着:
天下太平,岁岁同归。
七
灯火尽头,他们背影交叠,被人群与光晕推远,像一幅流动的画卷。
画里,桃花开满京城;画外,风雪守极北,星河照江南。
——狐狸终于等到燕子,燕子也找到永远的家。
从此,人间多了一段传说:
若有游子迷路,便抬头望,看十里桃花深处,冰火同辉,那便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