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眼。
林序站在镜前,看着里面那个眼底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的自己。一夜未眠,头痛欲裂,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浸过。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着冰凉的镜面,沿着镜中影像的轮廓缓缓移动。他在寻找,寻找那个名叫“林序”的、愚蠢的、依赖着江临的少年的感觉。
他尝试牵动嘴角。镜子里的人回报以一个僵硬、扭曲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蠢货。”他对着镜子,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进行最后的角色确认。江临口中的“蠢货”,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在黑夜中无声燃烧、被恨意充斥的自己,死死地锁进心灵最深处。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镜中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茫然和脆弱。
很好。这就是他需要的面具。
走进校门,陌生的环境和打量的目光依旧像细密的针。但这一次,林序不再感到纯粹的恐慌,一种冰冷的意志在支撑着他。他需要这里成为他的舞台。
课间操时,他刻意走在人群边缘,低垂着眼,将自己融入背景。他在等。等那个他既渴望见到、又恨不得其立刻消失的身影。
果然,当人群散开,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贯的、不容置疑的亲昵。
“序哥。”
林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他转过身,脸上已经预备好了那层脆弱而感激的表情。
江临单手插兜,姿态懒散地走近,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眉头微蹙:“脸色怎么这么差?新班级不适应?有人给你气受了?”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他惯有的、仿佛与生俱来的保护欲。
林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那股想要嘶吼、想要质问他“为什么”的冲动。
他垂下眼睫,避开那双此刻在他看来虚伪至极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带着刻意的疲惫:“嗯,有点累。新环境,不太习惯。”
这是真话,只是这“累”和“不习惯”的根源,与江临所想的,早已是天壤之别。
江临似乎松了口气,伸手过来,想像以前一样揉揉他的头发。
林序几乎是本能地、微不可查地侧身避开了。
江临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林序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找补道:“头上……有汗。”他甚至还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个笑容有多僵硬,多难看。
但江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收回手,插进裤兜里,恢复了那副散漫的样子:“走吧,带你去小卖部买点喝的,给你回回血。”
他转身,率先朝前走去。
林序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无比依赖的背影。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紧紧贴着江临的,看起来依旧亲密无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他的第一个谎言,关于“头上出汗”的、拙劣又及时的谎言,成功了。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时时刻刻活在这场精心编织的戏里,直到……真相大白,或者他自己先被这无尽的伪装修辞彻底吞噬。
他抬起头,阳光落在他脸上,暖意却丝毫无法渗透进了冰冷的内心。
戏,已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