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说带他去小卖部，最终却直接把他带回了家。
“外面吵，”江临用钥匙开门，语气理所当然，“家里清净，我给你讲题。”
林序跟在他身后，踏进这个他曾经觉得温暖，如今却每一步都像踩在针毡上的地方。
江临的书房，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被金钱和权力浸润过的、从容不迫的气息。林序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禁地的囚徒。
“……所以这里，辅助线应该这么引。”江临的笔尖点在几何图形上，侧头看他。气息靠近，带着清爽的薄荷糖味。
林序的脊背下意识绷紧。这味道曾经让他安心，此刻却像毒气，无声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嗯。”他应道，笔尖顺从地沿着江临的思路移动，画下那条线。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控制指尖不颤抖，才能维持脸上那副“努力理解”的专注表情。
“真乖。”江临似乎满意了，手又习惯性地伸过来，要揉他的头发。
来了。又一个需要应对的亲昵。
林序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在那只手落下前，极轻微地偏了一下头，让那只手只拂过了他额前的发梢。
“有点痒。”他小声解释，抬起眼，努力扯出一个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温顺的笑容。
他看到江临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自然收回，插进裤兜。江临没说什么，但林序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淡的疑惑。
裂痕。第一道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已经出现在他精心维持的假象上。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
“小临，给同学端点水果。”是江临母亲温和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优雅家居服的中年女人端着果盘走进来。她的目光先落在江临身上，是毫不掩饰的宠溺，随即转向林序，笑容得体，弧度完美，却像精密仪器测量过，不带温度。
“阿姨好。”林序立刻站起身，心脏在肋骨后沉闷地撞击。
“快坐，别客气。你就是林序吧？常听小临提起你。”江母将果盘放下，声音温和，“刚转学，还习惯吗？课程跟得上吗？”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林序却感到一种被X光穿透的寒意。那不是在关心，而是在评估，评估一件物品，或者说，评估一个“隐患”是否安分。
“还好……江临他很照顾我。”林序垂下眼睫，声音放轻，让自己看起来腼腆而感激。
江母笑了笑，目光扫过书桌，像是随口一提，却精准地刺向他最痛的伤口：“听说你父亲以前也是很出色的商人，你肯定也继承了他的聪明才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序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利用那尖锐的疼痛维持清醒。
“妈。”江临出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断。
林序抬起头，脸上是努力维持的平静，眼神里刻意染上一丝被触及伤感的黯淡，声音更轻了：“我爸爸他……其实我不太懂生意上的事。”
他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失去父亲后，敏感又努力坚强的少年。
江母眼底那丝审视似乎淡去了，转为一种更深的、带着怜悯的优越感。她又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关心，便离开了。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林序缓缓坐回椅子，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才敢渗出来。
刚才的交锋，短暂，却耗神至极。
他不仅要在江临面前演戏，还要在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冰冷的家族面前演戏。
这场试炼，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凶险。
他看着旁边又开始懒散讲题的江临，看着这张英俊的、带着伪善关心的脸。
一个清晰的认知砸向他：
他面对的，从来不只是江临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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