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琴房的秘密合奏，像一剂缓慢生效的催化剂。林暮依旧在团队排练中挥汗如雨，依旧在个人练习时感到能力瓶颈，但心底那处因“无所长”而塌陷的角落，被一点点填入了坚硬的基石。那首简单的练习曲，在刘耀文近乎严苛的“雕琢”下，开始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它不再仅仅是音符的排列，而是承载了重量。
他将那几个月跌宕起伏的经历，凝练成了几句近乎直白的歌词，没有华丽的修辞，只有笨拙的真实。他用说话般的语调去尝试，在琴键断续的伴奏下，听起来更像是一段内心独白。
“从角落，到光里，一步，像跨过整片海。” “怀疑的目光，像冬天的雨，很冷。” “谢谢那双手，拉住跌倒的我。” “这首生涩的歌，是蜕变的壳。”
刘耀文听着，偶尔会打断。 “‘谢谢那双手’ 这句，太软了，不像你。” 他抱着手臂，眉头拧着，“换成 ‘记得那双手’，味道就对了。是陈述，不是感谢。” 林暮琢磨了一下，依言改动，发现情绪果然更内敛，也更有力。
“ ‘蜕变的壳’ 这个意象可以，” 刘耀文难得地肯定了一句，随即又打回原形，“但唱的时候，别那么悲壮，带点……释然，懂吗？破茧是疼，但破了之后，是新的。”
林暮似懂非懂，只能一遍遍尝试，在生涩的琴音里，寻找那份“释然”的语气。
这个过程，并非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琴房的门并非完全隔音，那反复响起的、带着执拗的简单旋律，以及林暮偶尔泄露出挫败感的叹息，终究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一天晚上，林暮又在琴房“折磨”那架钢琴和那几句词，弹到手指发酸，唱到喉咙干涩，却总觉得还差最后那一点“破茧”的感觉。他有些烦躁地停下，双手重重按在琴键上，发出一片杂乱的嗡鸣。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抬头，看见丁程鑫和马嘉祺（拄着拐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林暮瞬间有些慌乱，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丁哥，马哥……”
丁程鑫走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们在外面听了会儿，挺有意思的。” 他目光落在那个摊开着潦草歌词的本子上，“这是你的个人才艺？”
林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还在摸索，可能……不太行。”
“我觉得很好。” 马嘉祺靠在门框上，声音平稳，“真实的东西，比任何技巧都打动人。” 他顿了顿，看向林暮，“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林暮。总想着够不够好，够不够格。把那些杂念扔掉，你就想着，这是在万人体育馆里，对你自己的过去，做一个总结。”
对自己的过去，做一个总结。
这句话像一道光，劈开了林暮脑中的迷雾。他一直把这当作一个需要考核的“才艺”，一个需要被评判的“节目”，却忘了，这首先应该是属于他“林暮”的表达。
丁程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演唱会那天，台下坐着的人，有的是为你而来，有的是为整个团而来。但只要你足够真诚，总有人能听懂你想说的话。”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鼓励了几句便离开了，将安静重新还给他。
林暮坐在钢琴前，回味着丁程鑫和马嘉祺的话。他看着琴键上自己手指的倒影，又看向那几句写得歪歪扭扭的歌词。
从角落到光里……怀疑的目光……那双手……蜕变的壳……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音准，不去想指法，甚至不去想“表演”。他只是在脑海里，将那段短暂却浓缩了所有酸甜苦辣的日子，快速地过了一遍。
然后，他伸出手指，按下第一个音符。
这一次，琴声依旧简单，甚至因为情感的投入而带了细微的颤抖。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沙哑，像在低声诉说。没有炫技，没有嘶吼，只有一种洗尽铅华般的平静和坦诚。
他将那段挣扎、迷茫、获得微小善意、最终努力挣脱束缚的过程，用一种近乎“白描”的方式，摊开在了这寂静的夜色里。
当他唱完最后一个字，琴音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时，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随着这简单的旋律，被悄然挪开了。
他并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合格的“才艺”，也不知道演唱会上会收到怎样的反响。
但他知道，这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最极致的真诚。
破茧的过程，或许无人喝彩，但破茧的瞬间，那份挣脱束缚的悸动，真实地属于他自己。
而他将带着这份真实，走向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完成一场献给过去自己的、安静的告别，以及，对未来的、无声的宣言。
琴房的窗外，夜色浓重，但林暮觉得，心里那盏灯，越来越亮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