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清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冰洋。
意识在剧痛与严寒的余韵中漂浮,时而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的些许动静,时而又彻底沉沦于虚无。
她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光亮,只有身体深处传来的、如同灵魂被撕裂后的绵绵痛楚,提醒着她还活着。
而在她昏迷的床榻之外,蝶屋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凝重。
蝴蝶忍成为了蝶屋临时的主心骨。
她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
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接手姐姐香奈惠和艾清的全部治疗主导工作,指挥着蝶屋的日常运转,处理着因上弦现身而激增的各方询问和压力。
她亲自为艾清清理那惨不忍睹的后背伤口,动作精准而迅速,没有丝毫颤抖。
但当需要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那模糊的血肉中取出细小的冰晶碎片时,她紧抿的嘴唇会失去所有血色,紫藤色的眼眸深处,是翻涌着却强行压抑的惊怒与后怕。
她几乎不眠不休,除了处理必要事务,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香奈惠和艾清的病房之间。
夜深人静时,她会坐在艾清床边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那张苍白如纸、失去所有清冷伪装后显得格外脆弱的脸。
月光照在艾清发间那枚已经被擦拭干净、却仿佛永远带着一丝血气的冰晶蝴蝶上,也照在忍紧握的拳头上。
没有人听到她说什么,但偶尔有值班的队员路过,会看到忍大人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至极的眼神凝视着艾清,那眼神里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种仿佛要将眼前这幅景象刻入骨髓的决绝。
她肩负起了姐姐的责任,也背负上了对艾清这份沉重牺牲的亏欠与震撼。
小葵是情绪最外露的一个。
她是第一批看到艾清和香奈惠被抬回来惨状的人之一,那画面成了她连日来的噩梦。
她一边强忍着眼泪,更加拼命地投入到蝶屋的后勤工作中,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另一边,每当她需要进入艾清的病房帮忙换药或擦拭时,眼泪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明明那么怕疼的…
小葵一边轻柔地用温毛巾擦拭艾清没有受伤的手臂,一边眼含热泪地想着。
她偷偷看到过艾清对着因训练起水泡的手痛呼的模样,
她看着艾清背后那缠绕着厚厚绷带、依旧隐隐渗出血色的伤口,想到这个女孩,是如何义无反顾地扑上去挡住那致命一击的,内心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与心痛。
香奈乎的表现最为安静,却也最为执着。
她不像小葵那样哭泣,也不像忍那样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她只是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搬一个小凳子,静静地坐在艾清的病房门外,或者坐在能看到病房门口的廊下。
她手里不再编织草蝴蝶或蜻蜓,只是安静地坐着,一双大眼睛时常望着病房的方向,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仿佛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
当护理人员进出时,她会立刻抬起头,用那双缺乏焦点却写满询问的眼睛看着对方,直到对方对她轻轻摇头或做出“情况稳定”的手势,她才会缓缓垂下眼帘,继续安静地等待。
有一次,护理人员出来时,手里拿着那枚冰晶蝴蝶发卡,准备进行更彻底的清洁消毒。一直安静的香奈乎突然站起身,走了过去,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发卡。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干净的手帕,极其认真、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发卡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它光洁如新,不染一丝尘埃。
然后,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将它重新别回了昏迷中艾清的鬓发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目睹一切的蝴蝶忍别过了脸,也让周围忙碌的队员们瞬间红了眼眶。
那些曾与艾清一同前去调查、并最终接应了惨烈现场的“隐”队员们,将当时的部分情况带了回来。
尽管语焉不详,但“独自拖住上弦”、“为救援争取时间”、“舍身保护花柱”这些关键词,足以在鬼杀队内部掀起波澜。
所有经过艾清病房的队员,无论是蝶屋的护理人员还是前来探视或汇报工作的其他队员,都会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压低声音。
他们看向病房内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对一位重伤同伴的同情,更增添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沉甸甸的敬意。
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冰冷甚至难以接近的银发少女,居然这么一无反顾。
就连身为主公的产屋敷耀哉,也在病况稍缓时,派人送来了关切与慰问。
而其他柱们在得知详细情况后,反应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对这个尚未正式见面就已创下如此壮举的少女投去了关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