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繁华的市中心,最终停在了一片略显老旧的居民区前。巷道狭窄,车辆无法入内。
"就停这里吧,里面不好掉头。"郑朋指了指前方。
田雷示意司机停车,随后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拿郑朋放在后座的那个略显陈旧的背包。郑朋看到他的动作,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比如“我自己来就好”,或者“不重的”,但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田雷修长的手指握住了背包的背带,将那不算沉重的分量接了过去,仿佛那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一种微妙的、混合着被照顾的暖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感掠过心头,他最终选择了垂下眼睫,默认了这个举动。
田雷拿着背包下了车。郑朋默默在前面带路,穿过狭窄的巷道,在一栋老居民楼前停下,却拐向了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
田雷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住。楼梯间灯光昏暗,空气里带着潮湿的霉味。
郑朋回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窘迫:"这边,地方有点小。"
门内的空间逼仄得让田雷呼吸一窒。不足十五平米的单间,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是靠近天花板的一个小排气扇。一张单人床,一个简陋的布艺衣柜,一张摆满音乐书籍的旧书桌,几乎塞满了所有空间。虽然收拾得异常整洁,但床头柜上散落的几包未拆封的薯片和饼干,以及书桌角落堆着的零食包装,在这过分整齐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那种属于地下室的潮湿感和压抑感依旧扑面而来。
田雷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看着这个少年平日里栖息的地方,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年,私下里竟然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目光扫过那张窄小的单人床,床单洗得发白却铺得平整;书桌上的物品归类整齐,显示出主人极强的自律性。这一切都让那份心疼加倍。
郑朋不安地站在房间中央,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他注意到田雷的视线落在那些零食上,下意识地侧了侧身,试图挡住这个略显孩子气的角落。他害怕从田雷眼中看到怜悯。
"其实……还挺好的,"他试图打破沉默,"离地铁站近……"
田雷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逼仄的地下室,从潮湿的墙角到那张窄小的单人床,最后落回郑朋身上。他喉结微动,再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沉柔软了许多,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这里不能住人。"
他向前迈了半步,几乎是无意识地抬手虚虚挡在郑朋发顶,仿佛要替他挡住这间地下室带来的所有压抑。
"跟我走,好吗?"
郑朋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温柔的语气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这里……其实没那么糟。"他声音很轻,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衣角,"我住习惯了。"
田雷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白的指节上,心头一阵发紧。"习惯不代表合适。"他声音放得更轻,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这里太潮湿,对你的嗓子不好。而且没有窗户,整天不见阳光,时间久了人会没精神的。"
他顿了顿,看着郑朋低垂的睫毛,继续耐心解释:"你现在是签约艺人,需要保持良好的状态。这里的环境……我实在不放心。"
"我可以自己找别的房子。"郑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固执的坚持,"给我几天时间就好。"
田雷轻轻摇头,目光扫过房间里那点可怜的行李。"找房子要时间,看房要时间,搬家更要时间。"他语气温和却坚定,"你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声乐课、形体训练、台词课……这些都要尽快安排起来。"
见郑朋还想说什么,田雷又向前靠近一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就当是让我安心,可以吗?"
郑朋被他这句话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看见田雷眼底清晰的担忧,那不是一个资本家对投资品的关切,而是真真切切的、属于个人的心疼。这份认知让他的坚持一点点瓦解。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需要付租金吗?"
田雷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从你未来的收入里扣。现在,可以收拾东西了吗?"
郑朋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柔目光,那里面翻涌的关切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轻轻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捕捉到田雷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光芒,顿时警觉起来。
"我在公司附近有套公寓,"田雷的语气刻意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平静,但微微上扬的尾音泄露了他的心思,"空着也是空着。"
郑朋敏锐地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眯起眼睛:"田先生该不会就住在隔壁吧?"
田雷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郑朋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但田雷很快恢复了镇定,面不改色地说:"同一层,对面。"
"哦——"郑朋故意拖长了尾音,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碰到田雷的胸口,"所以田先生是打算二十四小时监视我?"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田雷能清晰地看见郑朋眼中狡黠的光芒。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是保护。"
"保护需要住得这么近?"郑朋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这个泄露内心紧张的小动作与他的大胆发言形成了鲜明对比。
田雷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你需要专业的声乐指导时,我就在对面;你深夜写歌需要建议时,我就在对面;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近乎诱哄:"你做噩梦的时候,我也在对面。"
这句话太过亲密,郑朋的耳尖更红了,但他强撑着不肯认输:"田先生对旗下艺人都这么......体贴入微?"
"只对你。"田雷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直望进郑朋心底,"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郑朋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田雷的直白让他措手不及,却也让他心底泛起隐秘的欢喜。
"我要是说不满意呢?"他强装镇定,微微扬起下巴,试图夺回主动权。
田雷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的宠溺:"那你可以慢慢想,想到满意为止。不过......"他的目光扫过这间潮湿的地下室,"在这之前,先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他的语气温柔得近乎纵容,仿佛无论郑朋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答应。这种无底线的宠溺终于击溃了郑朋最后的心理防线。
"......好。"他轻轻吐出一个字,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妥协。
田雷的唇角勾起一个真心的弧度,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二十分钟,够收拾吗?"
"用不了那么久。"郑朋转身开始收拾行李,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田雷站在门口,看着少年略显慌乱的背影,眼底的温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拉锯战中赢得的不只是一个住处的安排,更是向这个小心翼翼的少年又靠近了一步。
搬家的过程比郑朋想象中顺利得多。田雷安排的公寓位于顶层,两户对门,安保严密,环境清幽。当郑朋踏入属于他的那一套时,才真正明白田雷所谓的“准备妥当”意味着什么,这绝非简单的精装修公寓。客厅被巧妙地改造为专业的舞蹈练习室,整面墙的镜子和符合专业标准的防滑地板一应俱全;而其中一个房间更是被改造成了设备顶尖的家庭录音棚,隔音、监听设备、调音台……无一不是他曾经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型号。这哪里是暂住,这分明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制的、梦寐以求的专业工作室。
最初几天,郑朋严格遵循着邻居兼员工的本分。他在这座专属工作室里,被田雷安排的密集专业课程填满了所有时间——上午是声乐老师一对一抠细节,下午是舞蹈老师带着进行高强度体能和技巧训练,傍晚还有雷打不动的形体课,矫正他日常的仪态。他像个被上好发条的陀螺,心无旁骛地旋转,累得几乎倒头就睡。
田雷似乎也极为忙碌,郑朋偶尔在清晨或深夜开门透气时,能恰好碰到对门也同时打开,田雷一身正装,似乎正要出门或刚归来,眉宇间带着处理大量事务后的疲惫与冷峻。两人在走廊相遇,最多是点头致意,便各自错身。郑朋只知道,对门那套房子的书房灯光,如同某种不会熄灭的灯塔,总是固执地亮至深夜,穿透门缝,在地毯上投下一道微弱却存在感极强的光带。
变化的开端,发生在一个傍晚。郑朋刚结束录制一段demo,正在录音棚里回放,门上响起了沉稳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田雷站在门外,依旧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中抽身,身上还带着一丝室外带来的清冽气息。
“郑朋,”他开口,语气是惯常的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关于你未来的长期发展规划,我需要和你当面谈一谈。有些战略层面的考量,需要在你正式曝光前明确下来。”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郑朋,“我书房里有更详细的资料和分析报告。现在方便过来吗?”
理由足够充分且无法拒绝。“长期发展规划”、“战略层面”,这些词汇清晰地表明了这并非由他那位新上任的执行经纪人处理的日常事务,而是来自最终决策者本人的、关乎他未来命运走向的顶层沟通。郑朋意识到,这与他前几天和经纪人李贺对接具体行程、宣传计划的感受截然不同,此刻田雷要谈的,是更核心、更深远的东西。
郑朋点点头:“方便的,田先生。”
他跟着田雷,第一次主动走向那扇门。田雷用指纹解锁,门应声而开。
踏入的瞬间,郑朋感受到一种与他自己那边截然不同的氛围。这里更安静,更…私人。空气里弥漫着干净的、带着冷冽木质香的气息,整体是极简的装饰风格,显得有些冰冷,唯有那间敞开的书房透着忙碌的痕迹,亮着的电脑屏幕和桌面上堆积的文件无声诉说着主人繁忙的工作状态。
“坐。”田雷引他在书桌旁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走向书桌,拿起一份装订好的文件。他没有坐在象征权威的主位,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郑朋的侧前方,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他,上面是更加直观的数据分析和路径规划。
“你的优势在于独特性,而非流水线式的偶像……”田雷开始阐述他的想法,语速平稳,逻辑清晰,目光偶尔与郑朋交汇,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沉静的笃定。他谈论着市场定位、资源倾斜、甚至是一些对赌协议背后的深层逻辑,这些都是郑朋从未接触过的层面。
郑朋听着,最初公事公办的心态渐渐被一种震撼取代。他意识到,田雷为他规划的,是一条极其大胆且精准的路线,投入的资源和对他的期望值都远超他的想象。这份重视,沉甸甸的。
谈话间隙,田雷起身去给他倒水。郑朋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这个书房,除了冰冷的科技感,他注意到角落里的那套顶级音频设备旁边,随意放着一张他前几天随手写在废纸上的、并不成熟的旋律草稿——不知何时被田雷收在了这里。
田雷将水杯递给他,声音温和:"以后有什么想问我,或是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都在。"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像一把钥匙。它不再仅仅是为了某一次“谈话”,而是给予了他一个长期的、可以踏入这个私人领域的许可,理由冠冕堂皇——为了工作,为了发展。
郑朋接过水杯,指尖在交接时不经意擦过田雷的手背。他垂下眼睫,声音轻柔:"好的,田先生。"
温水透过杯壁传递过来的温度,恰如这句话里暗藏的许可。他心里那片原本规整的界限开始松动——既然对方主动打开了这道门,那他是不是可以,再往前多走一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悄然缠绕住心脏。
后来,田雷开始用各种恰到好处的理由邀他过去——"新到的设备需要试音"、"找到一份你可能会感兴趣的编曲手稿",甚至只是简单一句"茶泡多了"。
郑朋每次都答应得从善如流。他渐渐发现,田雷书房里常备的零食总合他口味,沙发的位置刚好适合他靠着写歌。而他也从一开始的客气,变成会主动指着某张唱片问:"田先生,这个能借我听听吗?"
门槛在一次次的来往间悄然消失。
某天上完声乐课后,郑朋刚送完声乐老师出门,对门传来轻微的响动,田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是听到这边的动静特意出来的,目光落在郑朋被汗水濡湿的额发上,不自觉地柔和了神色。
"课程还适应吗?"田雷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郑朋轻轻用毛巾擦拭脖颈,抬眼时睫毛微颤:"田先生安排的老师,当然都是最好的。"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声音轻柔了几分,"那田先生自己会唱歌吗?"
"会跑调。"田雷的视线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不过会弹一点钢琴。"
郑朋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倚着门框的身子稍稍直起,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真的吗?"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毛巾一角,声音放得更轻,"那......我能听听看吗?"
这个细微的退后动作反而让田雷向前迈了半步,声音低沉:"进来吧。"
在郑朋经过时,田雷的手臂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后背。书房里,当生涩的《致爱丽丝》响起时,郑朋安静地站在钢琴边,目光专注地落在田雷的手指上。
"田先生,"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叹息,"你弹琴的样子......"
琴声停下。田雷抬起头,对上郑朋专注的目光。
"比谈合同时温柔多了。"郑朋的指尖轻轻点在琴键边缘,与田雷的手指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以后我练完声,能偶尔来听吗?"
田雷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按下几个音符:"随时。"
郑朋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起身时,发梢若有似无地擦过田雷的肩头。
从那天起,郑朋开始寻找各种理由踏进那扇门。起初的理由都很正当:"田先生,经纪人发的这份合同我看不太懂......"他捧着文件站在门口,神情认真。田雷会放下工作,耐心地为他解释条款。
后来变成了:"田先生,你上次推荐的电影我看了......"他靠在书房门框上,语气轻松。田雷会从屏幕前抬起头,和他聊上几句观后感。
再后来,理由越来越随意:"田先生,我那边的咖啡喝完了......"他晃着空罐子,眼神飘忽。田雷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去厨房自取。
直到某个傍晚,郑朋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探头:"田先生,今天天气真好。"说完自己先笑了。
田雷从文件中抬头,看着倚在门框上的青年:"所以?"
"所以......"郑朋眨眨眼,"要不要弹首曲子?"
界限在这些越来越敷衍的借口里,渐渐模糊不清。
郑朋的试探越来越大胆,从最初站在门口请教,到现在能抱着吉他直接窝进田雷书房的沙发里。
"田先生,我写了段新曲子。"他拨动琴弦,眼睛却悄悄观察着田雷的反应。
田雷从文件中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你唱,我听。"
歌声在书房里轻轻回荡。唱到一半,郑朋忽然停下,因为发现田雷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复杂的数据图表,将他疲惫的睡颜映照得格外清晰。
郑朋放下吉他,轻手轻脚地蹲在沙发前。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描摹着田雷微蹙的眉头。他看得入神,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抚平那点褶皱。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田雷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清明如常,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深藏的温柔。
"写完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精准地握住了郑朋想要缩回的手。
郑朋心跳漏了一拍,试图抽手,却被握得更紧。田雷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笔形成的薄茧。
"吵醒你了?"他小声问。
田雷摇头,坐直身子,却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很好听。"
郑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再看向那亮着的电脑屏幕,心里最后一点界限终于彻底消融。他反手回握住田雷的手,指尖故意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不困。"他抬起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田先生再听听副歌部分嘛,我改了几个音。"
他的语气带着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听完我就考虑放过你。"
田雷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漾开纵容的笑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好,"他低声应道,"都听你的。"
从那次深夜弹唱之后,郑朋在田雷书房里待得越发自在。田雷的书房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起初只是多了一张懒人沙发,摆在郑朋常坐的窗边。沙发的凹陷渐渐形成了一个特定的形状,郑朋坐着时习惯性的内八姿势,在柔软的布料上留下了专属的印记。
接着,书房角落添了一个小巧的冰箱,里面总是装满郑朋喜欢的饮料和零食。田雷从不过问,但郑朋发现,每次他吃完的零食,下次总会自动补上他最爱的那几个牌子。
最明显的是地毯。原本简洁的灰色地毯,被换成了一块更厚实柔软的长绒地毯。郑朋习惯赤脚踩在上面写歌。
这些变化都是渐进的,像春雨润物。直到某个周末的午后,两人并肩坐在书房那张加长的沙发上,田雷靠着扶手处理邮件,笔记本电脑搁在膝头;郑朋则盘腿坐在另一端,抱着笔记本专心致志地写歌。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郑朋写到忘我处,不自觉地舒展发麻的腿,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搭在了田雷的大腿上。
他正要收回,田雷的手却先一步覆了上来,掌心温热地握住他的脚踝,轻轻放回原处。整个过程田雷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屏幕上的报表,另一只手还在熟练地敲击键盘,仿佛这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冷?"田雷敲完最后一行字,才侧头看他。
郑朋耳根微热,脚趾不自觉地蜷缩:"有点。"
这个动作渐渐成了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郑朋专注于创作时,总会不自觉地寻找那个温暖的支点;而田雷也习惯了在膝头留出位置,偶尔还会轻轻握住他的脚踝,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凸起的骨节。
"田先生,"有一次郑朋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田雷从文件中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你才知道?"
后来这份亲密愈发自然。郑朋写歌写累了,就会把脚搭过去;看剧本看困了,也会不自觉靠向田雷那边。而田雷总是很自然地接纳这一切,在他开会时顺手给郑朋盖条毯子,吃饭时精准地夹走郑朋不爱的香菜,甚至会在郑朋炸毛时,轻轻捏住他挥舞的手腕。
界限早就在这些日常的细枝末节里消融殆尽。郑朋的每一个小习惯,都在田雷的空间里留下了印记;而田雷的每一次纵容,都让郑朋更加确信,这道门,永远会为他敞开。
那道门,早已形同虚设。郑朋进出的自由,昭示着他在田雷世界里,早已拥有了同等甚至更高的权限。
这种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渐渐模糊了"你家我家"的界限。起初郑朋只是在田雷的书房待到很晚,偶尔会在沙发上睡着。田雷从不叫醒他,只是轻手轻脚地为他盖好薄毯,调暗灯光。
第一个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暴雨夜。郑朋写歌写到凌晨,窗外电闪雷鸣。他正要起身回对门,田雷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雨太大,客房一直备着。"
郑朋这才第一次踏进那间始终紧闭的客房。里面布置得简洁却周到,床上用品都是全新的,但细看之下,床头柜上放着的竟是他常用的那款助眠喷雾,浴室里也备好了他习惯的沐浴露牌子。
"田先生连客房都准备得这么周到?"他忍不住问。
田雷站在门口,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温和的轮廓:"总要未雨绸缪。"
那夜之后,郑朋开始偶尔留宿。起初只是极端天气时,后来变成练习到太晚时。田雷总是恰到好处地给他留门,客房的灯永远为他亮着。
看着青年从最初的谨慎试探,到如今能坦然接受这份便利,田雷站在客房门口,目光扫过里面逐渐多出来的私人物品,心底泛起一丝不动声色的愉悦。他的“温水煮青蛙”策略正在稳步推进,这只警惕的小动物,正一步步走进他精心布置的巢穴,并且开始觉得这里温暖舒适了。
渐渐地,客房里开始出现属于郑朋的痕迹。先是洗漱用品,然后是一件换洗的睡衣,最后连他最爱的抱枕也悄悄占据了床头。衣柜里,他的衣服从一件衬衫慢慢增加到整整一排。
田雷准备着早餐,听着客房里隐约传来的动静,嘴角几不可查地扬起。他享受着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清晨,更享受郑朋在他领地内留下的每一个印记,沙发上随手丢下的毯子,甚至是浴室里多出来的那支牙刷。每一次发现,都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向来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名为占有的涟漪。这种将月光私有化的过程,比他谈成的任何一桩生意都更让他有成就感。
某个清晨,郑朋在客房的床上醒来,闻到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他揉着眼睛走出去,看见田雷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
"醒了?"田雷回头看他,"早餐马上好。"
郑朋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个平日里叱咤商场的男人为他准备早餐,心里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他轻声问。
田雷把煎蛋装盘,声音温和:"你从来都不是打扰。"
从那天起,郑朋留宿的次数从每周一两次,渐渐变成了三四次。他的物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这个空间的每个角落:书架上混着他的乐谱,茶几上摆着他爱吃的零食,玄关处常备着他的拖鞋。
直到某天,郑朋发现自己已经连续一周都睡在客房了。而对门自己的公寓,反而变得陌生起来。他站在两个门口犹豫时,田雷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吉他:"进来吧,晚餐快凉了。"
田雷接过吉他时,指尖不经意触到郑朋微凉的手背,他看到对方只是微微一顿,却没有躲闪。一股温热的满足感瞬间充盈了他的胸腔。他知道,郑朋潜意识里已经将这里视作了归处,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终于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依赖。看着青年顺从地跟着自己进门,田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他的月亮,终于心甘情愿地停留在了他触手可及的轨道上。这比他预想的还要美好。
而这一刻,郑朋也忽然明白,有些界限,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柔地跨越了。田雷用他独有的耐心,为他编织了一张细密而温暖的网,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