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与心跳

凌晨三点十七分，林晶正在警局机房的地板上蜷缩着睡觉，身下垫着防静电垫，工具箱当枕头。右耳的齿轮助听器摘下来放在一旁，充电指示灯在黑暗中规律地闪烁着绿光。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

林晶像触电般弹起来，右手下意识摸向助听器，左手已经抓起平板。屏幕上跳动着红色警告：城西高架桥发生结构性坍塌，已有车辆坠桥。

她套上荧光橙工装外套就往门外冲，差点撞上前来通知她的值班警员。

"厉队让我带你过去，"年轻警员喘着气说，"说是需要结构专家。"

林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边跑边把乱糟糟的头发扎成马尾。警局门口，厉锋已经发动了越野车，引擎轰鸣着像头焦躁的野兽。

"上车。"他简短地说，目光扫过她皱巴巴的工装和光着的左脚——她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踢掉了。

林晶蹦上车，才发现自己右脚还穿着袜子。厉锋叹了口气，从后座拿出双备用作战靴扔给她。

"43码，"他踩下油门，"将就穿。"

越野车呼啸着冲入夜色，警笛划破寂静。林晶费力地套上巨大的靴子，安全带勒得她胸口发紧。厉锋开车像打仗，每次转弯都让她撞上车门。

"桥龄才八年，"她盯着平板上的结构图皱眉，"设计载荷足够承受现在车流量..."

"恐袭？"厉锋猛打方向盘避开一个坑洼。

林晶摇头："更像是..."她突然放大图纸一角，"等等！这个支撑节点的焊接工艺不对！"她转向厉锋，"最近半年桥上有没有施工？"

厉锋按下耳麦："小王，查城西高架近期的维修记录。"

三分钟后，回复传来："两个月前做过防水处理，承包商是...金固建筑。"

林晶和厉锋同时皱眉。金固建筑上周刚因为偷工减料被调查。

远处，警灯和救护车的闪光已经连成一片。厉锋一个漂移把车停在警戒线外，林晶直接跳下车，巨大的作战靴让她踉跄了一下。厉锋的大手及时抓住她的后领，像拎小猫一样稳住她。

"先看情况，别冒失。"他低沉的声音擦过她耳畔。

现场一片混乱。三十米长的一段桥面完全塌陷，钢筋像折断的骨头一样支棱着。几辆消防车正对着桥下燃烧的车辆喷水，救护人员来回奔跑。

林晶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眼睛快速扫描断裂面。"不是从下往上塌的，"她指向断裂处，"看钢筋的扭曲方向，是桥面先断裂导致连锁反应。"

她掏出激光笔，绿光点在关键结构上游走："这些支撑点应该是主要受力部位，但焊接缝...天啊，他们根本没做全熔透焊！"

厉锋立刻明白问题的严重性："还会继续塌？"

"非常可能。"林晶已经在平板上建模，"根据应力分布..."她突然脸色大变，"快疏散东南侧的人员！那边马上要塌了！"

厉锋毫不犹豫地抓起对讲机："所有单位注意，立即撤离桥体东南区！重复，立即撤离！"

话音刚落，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传来，东南侧桥面开始倾斜。警察和消防员迅速后撤，最后一名消防员刚跑开，二十米长的桥面就轰然砸下，激起漫天尘土。

现场一片死寂，继而爆发出欢呼。林晶被几个消防员拍得肩膀生疼，厉锋则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我需要靠近点采集数据。"林晶指了指危险区域，"有些裂缝发展模式很奇怪..."

"不行。"厉锋斩钉截铁，"太危险了。"

"就五分钟！"林晶已经摸出检测仪，"我可以预判下一个危险点，能救很多人！"

厉锋的眉心拧成疙瘩。最终他咬牙道："两分钟，我跟你一起。"

他们小心接近断裂边缘。林晶的检测仪发出滴滴声，她跪下来检查一道细微的裂缝，荧光橙外套在灰暗的废墟中格外醒目。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她喃喃道，"像是..."

一阵不祥的咯吱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厉锋抬头，脸色骤变——一段扭曲的钢梁正摇摇欲坠。

"林晶！"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把她扛上肩头，大步冲向安全区。林晶像袋面粉一样挂在他肩上，检测仪掉在地上。

"放我下来！"她捶打他的后背，"数据还没——"

钢梁砸落的巨响打断了她的话，正好落在她刚才跪着的地方。

厉锋把她放到地上，双手像铁钳一样扣住她的肩膀："你差点死了！"他声音嘶哑，眼睛发红。

林晶从没见过他这样。她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挺直腰板："我的计算没错过！再有三十秒就能确定下个危险区！"

"你的命比数据重要！"厉锋几乎是吼出来的，几个附近的警员惊讶地转头。

林晶愣住了。她嘴唇动了动，突然踮起脚凑近厉锋的脸："你的瞳孔放大了37%，心率至少120。"她歪头，"哇，你真的在害怕。"

厉锋松开她，深吸一口气："两分钟后，我带你回去拿数据。"他转身走向指挥车，背影僵硬得像块钢板。

一小时后，临时指挥所搭起来了。有了林晶的数据，救援队成功避开了三次潜在坍塌。她蜷缩在角落的折叠椅上，眼睛半闭，手里还捏着半块能量棒。

厉锋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看到她这样子，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他轻轻抽走她手里的能量棒，换上一杯热咖啡。

林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都没睁开："你的心跳还是很快..."她嘟囔着，"像过载的CPU..."

厉锋僵住了。她的手指贴在他脉搏上，温暖而粗糙——那是长期使用工具留下的茧。他慢慢放下另一杯咖啡，轻轻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睡会儿吧。"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在这。"

林晶的呼吸变得均匀。厉锋小心翼翼地坐下，任由她继续抓着自己的手腕。指挥所外，救援工作仍在继续，但在这个角落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厉队，市长热线——"张明技术员闯进来，看到这一幕猛地刹住脚步。

厉锋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张明立刻噤声。但当他退出去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她确实很厉害。计划需要调整。」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一半，露出蝰蛇那张带着疤痕的脸。他放下望远镜，对司机说："告诉买家，'闪电晶'比传闻中更难对付。我们需要更好的诱饵。"

清晨的阳光穿透灰尘，照进指挥所。林晶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厉锋的外套，而他人已经不见踪影。外套口袋里塞着一张字条：「去总局汇报。你的检测仪修好了，在技术科。——F」

林晶把字条翻过来，发现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PS：下次穿好鞋。」

她傻笑起来，把字条小心地折好塞进工具包。起身时，她没注意到窗外有个身影快速闪过——那人胸前别着技术科的工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