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宴气氛愈发热络。
觥筹交错间,皇帝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殿角供着的红梅。
红梅枝干遒劲,花朵簇簇,在殿内傲然绽放。
皇后一直留意着皇帝的神色,见他目光落在红梅上,眉头一挑,只当他又想起了早死的纯元皇后。
她连忙侧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低声道:“皇上,今年这红梅,是华妃与沈贵人协理宫务,许是她们不知晓往年旧例,觉得应景便布置上了。臣妾也是方才瞧见……”
她絮絮说着,等待承接皇帝可能涌起的哀思。
可皇帝只是盯着红梅,久久出神。
很奇怪,他脑海中并未如皇后所料,浮现那道温柔婉约的美丽身影。
纯元皇后,曾经占据他心头最柔软角落,此刻竟显得如此遥远模糊。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想起过纯元了。
此刻看着盛放的红梅,皇帝心底也是一片平静,激不起半分涟漪。
脑海中反而时常浮现一双阴冷幽暗的眼睛。
皇后见皇帝久未言语,只当他是触景生情,心下稍安,也未敢再打扰。
直至宫宴曲终人散,华妃怒气冲冲的率先离席,其余人也陆续退下。
皇帝并未留宿皇后的景仁宫,只独自返回了养心殿。
空旷的殿内,龙涎香依旧,他却觉得心头莫名空落。
次日,新年伊始。
钟粹宫内。
宫中处处透着新气象。安陵容心情似乎不错,按例给宫人们都发了丰厚的赏钱,殿内一时谢恩声不断,显得颇为热闹。
不多时,宫人散去,只余心腹黄鹂在侧。
黄鹂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笑意,禀报道:“小主,昨个夜里,宫里头可是出了几桩有趣的事儿。”
安陵容正对镜整理一支新得的玉簪,闻言动作未停,只淡淡道:“说说吧。”
黄鹂放轻声音:“头一件,是翊坤宫那边。华妃娘娘昨晚回宫,愤怒至极,丝毫没顾及是年下的喜庆日子,直接下令杖毙了一位从宫外重金寻来的妆娘。”
安陵容眉梢微挑,似乎并不意外。
黄鹂继续道:“奴婢打听过了,华妃娘娘前段时间频繁与宫外联络,是在民间遍寻巧手的妆娘,想靠着出神入化的化妆手艺,遮掩面容的不足,恢复往日风采。
“翊坤宫找来的那位,据说确实有几分本事,能将瑕疵掩盖七八分。可惜啊,大概是昨晚宫宴上露了破绽,没能让华妃娘娘满意,反而彻底惹恼了娘娘,白白丢了性命。”
安陵容放下玉簪,淡淡道:“给华妃办事,向来如此。银子拿得多,命也丢得快。”
黄鹂点头称是,又道:“还有,碎玉轩那位莞常在,昨晚不知何故,竟独自一人跑去倚梅园祈福,在那些梅树下站了许久,今儿一早醒来,好像真的感染了风寒,起不来身了。”
“哦?”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黄鹂脸上露出讥诮,“另外,还有个在倚梅园当差的宫女余莺儿,胡乱剪坏了许多品相好的梅枝,今天一早就被管事姑姑发现,直接打发去辛者库做苦力。”
安陵容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这个年,过得倒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