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

新歌的后期制作进入最紧张的阶段，马嘉祺几乎是以工作室为家。深夜的录音棚里，只有仪器幽蓝的指示灯和他反复调整音轨时专注的侧影。许愿自然也是全程陪同，她像一颗悄然运转的卫星，无声地维系着他工作半径内的一切秩序。

这晚，马嘉祺为一个副歌部分的混音效果已经折腾了三个小时，情绪明显有些焦躁。他摘下监听耳机，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不对，感觉还是不对。”

录音师和调音师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凝滞。许愿默默地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水温是她试过几次后觉得最适宜入口的温度。马嘉祺看也没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似乎稍稍抚平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半晌，忽然低声说：“……需要一点雨声。”

很轻的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录音师没听清，凑近问：“嘉祺老师，您说什么？”

许愿却听清了。她看着马嘉祺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燥意，又联想到这首歌歌词里描述的午夜徘徊与孤独等待，心里微微一动。她没有立刻出声，只是悄悄拿出手机，飞快地搜索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动作很轻，走到录音棚厚重的隔音门边，将门推开了一条细缝。初夏夜晚微凉的空气瞬间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窗外不知何时渐渐沥沥响起的雨声。雨点敲打着窗棂和树叶，发出绵密而安静的沙沙声，像一首天然的白噪音。

马嘉祺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门口，目光越过那条门缝，落在站在光影交界处的许愿身上。廊灯在她身后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她正微微侧耳听着雨声，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了然的确信，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要的。

录音师也听到了雨声，恍然大悟：“对啊！加一点环境音，那种潮湿、孤寂的感觉就出来了！还是许愿细心！”

马嘉祺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许愿。那一刻，录音棚里复杂的设备、闪烁的指示灯、身边的工作人员仿佛都模糊成了背景。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门口那个安静的身影，和窗外恰到好处的雨声。她甚至不需要他明确的指令，就能捕捉到他内心深处最模糊的需求。这种超越言语的懂得，像一股温润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他因创作而干涸的心田。

他重新戴上耳机，对调音师说：“试试看，混入一点真实的雨声环境音，音量控制好。”

效果立竿见影。当绵密的雨声作为底衬融入音乐后，整首歌的氛围瞬间被提升，那种午夜无人处的孤独与渴望被渲染得淋漓尽致。马嘉祺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眼底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光芒。

工作结束时，已是凌晨四点。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众人疲惫地互道晚安，各自散去。许愿仔细检查好设备，关上灯，最后一个走出录音棚。

她以为马嘉祺早就回休息室了，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他倚在窗边。窗外是泛着水光的寂静城市，他手里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烟，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背影在黎明前的微光里显得有些孤寂。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光线昏暗，许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他问，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熬夜后的慵懒。

“检查一下设备，马上就走。”许愿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回答。

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带起细微的水声。

“今天……”马嘉祺忽然开口，顿了顿，才继续说，“谢谢。”

许愿的心轻轻一颤。他很少这样直接地道谢，尤其是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摇摇头，语气温和：“应该的。马老师您也早点休息。”

她说完，便打算离开。刚转过身，却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温和的商量的口吻：

“天快亮了，一起吃个早饭再回去？”

许愿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又猛地松开，狂跳起来。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了幻听。她慢慢转过身，看向他。

马嘉祺依旧站在窗边，目光平静地回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恰好透过湿漉漉的玻璃，落在他深邃的眼底，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清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的张力。许愿看着逆光中他挺拔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顿早饭的邀请。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主动向前迈出一步的信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