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木香巷,总飘着淡淡的潮味,可木坊里却满是樟木的清香——陈万青和张建国正带着几个年轻人,给新收的一批香樟木料做“阴干”处理,木料堆在老工作台旁,每块都用红绳系着小牌子,写着收料的日期和纹理特点。
“阴干要慢,最少得半年,”陈万青用手指敲了敲木料,声音清透,“就像学手艺,急不得,得慢慢磨,磨出手感,磨出心思,才能把榫卯做扎实。”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他是学建筑的,特意来木坊学榫卯,想把传统技法用在现代民宿设计里。
林晓雨抱着一摞新打印的图谱走进来,是她和梅芳一起整理的“陈记木坊榫卯图谱”——第一页是爷爷传下来的“暗榫藏纹”技法,画着详细的凿刻步骤;中间是张建国的“松鹤延年”木盒拆解图,标注着每处暗纹的位置;最后几页是新添的内容,有陈磊设计的“小火车”木牌模板,有孩子们刻的“平安”纹样,还有梅芳画的“腊梅香樟”小木件图纸。
“图谱印了五十本,”林晓雨把图谱分给大家,“每本后面都留了空白页,来学手艺的人可以自己画图纸、记心得——以后咱们的图谱,会像香樟树的年轮,越来越厚,越来越全。”梅芳坐在旁边,正帮一个老太太画木梳的图纸,老太太想给孙女做把木梳,刻上孙女的名字,梅芳就耐心地在图纸上标好刻字的位置,“这里要浅一点,孩子皮肤嫩,别硌着。”
陈磊则在院子里搭新的展示架,用的是上次拆老房子剩下的榆木,榫卯结构,没用一根钉子。张经理拿着相机,拍下展示架的搭建过程,要做成“榫卯教学小视频”,发在网上。“爸,您看这‘燕尾榫’合得怎么样?”陈磊喊张建国过来检查,张建国走过去,用手晃了晃展示架,结实得很,他笑着说:“比我当年第一次做的强多了——记住,榫卯要严丝合缝,就像做人要敞亮实在,不能有半点虚的。”
正说着,巷口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是王奶奶,手里拎着个新的竹篮,里面是刚蒸好的艾草糕,还有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我那重孙女满月,想请你们帮着做个‘长命锁’,”王奶奶打开红布,里面是块小小的桃木,“用榫卯做,不用胶水,就像你们说的,榫卯能传代,我想让这锁陪着孩子长大,让她知道,老手艺里的福气,能一辈辈传下去。”陈万青接过桃木,仔细看了看纹理:“这桃木好,适合做‘套榫’,锁身和锁芯扣在一起,结实,还能刻上‘长命百岁’的暗纹。”他拿起铅笔,在木头上画好轮廓,陈磊凑过来,帮着打磨木料,爷俩的手一起握着刨子,木屑飘落在艾草糕的香气里,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下午,非遗馆的工作人员来了,带来了新的“非遗传承基地”牌匾,比上次的更大更亮。大家一起把牌匾挂在木坊最显眼的位置,牌匾旁边,是林晓雨刚贴上去的“木坊故事墙”——上面贴着孩子们做的小木件照片,贴着老木匠们的工具特写,贴着梅芳和陈万青年轻时的合影,还有王奶奶樟木箱的暗格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配着一句话,写着照片背后的故事。
“咱们这木坊,现在是‘活的非遗馆’了,”非遗馆的工作人员笑着说,“既有老手艺,又有新故事,还有年轻人的创意——这才是传承该有的样子。”张建国点点头,指着墙上的图谱:“以后咱们还要收更多徒弟,把图谱传下去,让更多人知道,榫卯不是老古董,是能融进日子里的手艺,是能暖人心的念想。”
夕阳落时,木坊里的人渐渐散了。陈万青坐在老工作台前,拿起那块桃木,开始做“长命锁”。他用小凿子在锁身上刻“长命百岁”的暗纹,每一刀都轻而稳,就像当年给王奶奶修樟木箱时一样。陈磊坐在旁边,帮着打磨锁芯,梅芳则在一旁整理图谱,林晓雨拿着手机,记录下这温馨的一幕,准备发在短视频里,标题就叫“木坊里的长命锁,榫卯里的福气”。
晚风卷着香樟的清香进来,落在“长命锁”上,落在图谱上,落在故事墙上。陈万青抬头望着窗外的香樟树,新叶已经长得茂盛,树下的腊梅也冒出了新枝,嫩绿的芽尖在风里晃,像在和香樟树说着悄悄话。他忽然觉得,这木坊,这老巷,这手艺,就像这香樟和腊梅,根连着根,枝缠着枝,在岁月里慢慢生长,长出老的故事,也长出新的希望。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命锁”,暗纹已经刻好,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那光,像爷爷手里的刨子光,像父亲掌心的温度,像陈磊刻的小火车的纹路,像孩子们手里的小木勺的笑脸,更像每个藏在榫卯里的、温暖的、踏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