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内的气氛一日紧过一日。连我这身处徵宫边缘的侍女,都能感觉到那无声蔓延的紧绷感。巡逻的侍卫步伐更沉,眼神更厉,各宫之间的走动似乎也多了些讳莫如深的意味。角宫那边,更是如同一个无声的黑洞,吸纳着所有的暗流与视线。
我知道,上官浅入宫的日子,近了。
宫远徵也变得有些不同。他依旧大部分时间待在炼药房,但出来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会站在药圃边,望着角宫的方向出神,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这天,他忽然将我唤至面前,丢给我一张新的药材清单,上面的几味药颇为生僻,甚至有些带着明显的毒性。
“三日内备齐。”他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我接过清单,快速扫了一眼,心中微动。这几味药,若搭配得当,是几种烈性毒药或解毒剂的关键成分。他此刻大量需求这些,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波吗?
“是,公子。”我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应下。这正是我等待的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频繁往返旧尘山谷的借口。
接下来的两日,我几乎日日往返于宫门与旧尘山谷之间,奔波于各家药铺,仔细甄别、采购清单上的药材。每一次外出,我都感觉背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有宫门的,或许……也有无锋残存的眼线。我如同走在钢丝上,必须表现得只是一个纯粹执行命令、为徵公子奔波采买的普通侍女。
我刻意在采购时,向相熟的药铺掌柜流露出些许“担忧”和“不解”。
“掌柜的,近日徵公子要的这些药材,好些都带着毒性,也不知是要做什么用……”我蹙着眉,声音压低,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这宫里……怕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
那些掌柜都是人精,闻言只是打着哈哈,眼神却闪烁不定,显然也有所听闻。我需要的,就是通过他们,将“徵宫大量采购特定毒性与稀有药材”这个信息,不着痕迹地散布出去。这既是为宫远徵后续可能的行动做铺垫,也是将水搅浑,让潜在的敌人摸不清徵宫的真实意图。
与此同时,我通过周文,向隐匿的阿墨发出了新的指令。不再是监视特定目标,而是让他挑选两名最机敏、最擅隐匿的队员,分散在旧尘山谷几个关键的路口和市集,只做一件事——静默观察。观察是否有新的、行踪诡秘的生面孔出现,观察宫门侍卫的布防是否有新的、细微的变动,观察市井流言是否有新的风向。
我不需要他们行动,只需要他们成为我的眼睛和耳朵。我要在上官浅正式踏入宫门之前,尽可能多地掌握外围的态势变化。
这就是“守株待兔”。我无法预知兔子会从哪个方向来,但我可以提前布下更多的观察点,等待它自己撞入我的视野。
第三天下午,我终于将清单上最后几味稀有的药材凑齐,带着一身疲惫和满心的警惕返回徵宫。
宫远徵检查了我带回的药材,品质皆属上乘。他难得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随即又沉浸到他的药方研究中去了。
我将药材分门别类放入库房,仔细记录在册。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我回到自己房间,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鸟喙啄击窗棂的“叩叩”声。
是三短一长!是阿墨与我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窗外暮色沉沉,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边缘被烧焦一小角的枯叶,飘飘悠悠地落在了窗台上。
我迅速伸手将枯叶捞了进来,关紧窗户。枯叶的背面,用炭笔极其潦草地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圈,里面点了一个点。这是我们约定的符号之一,代表“发现可疑目标,单人,女性,方向宫门”。
女性!方向宫门!
虽然没有任何描述,但这时间点,这特征……极有可能就是上官浅,或者与她相关的人!
阿墨他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们在我划定的区域内,捕捉到了这关键的信息!
我紧紧攥着那片枯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来了,她终于要来了。
这条信息本身价值有限,无法确定具体是谁,也无法预知她何时、以何种方式进入宫门。但它是一个确凿的信号,证实了风暴的先锋已经抵达门口。
我将枯叶凑近烛火,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连同阿墨可能留下的任何微小痕迹,一同彻底抹去。
守株待兔,兔子终于出现了。
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暮色笼罩的、愈发显得森严巍峨的宫门建筑群。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我如今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剧情发生的穿越者。我有了宫远徵这里初步的立足之地,有了在暗中萌芽的“夹竹桃”,有了属于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虽然力量依旧微薄,但至少,我不再是全然 blind。
上官浅,就让我看看,你这颗投入宫门死水的石子,究竟能激起多大的浪花。而我,年嘉,又会在这滔天巨浪中,扮演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