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渊他们一边帮赵大海打理渔家乐,一边在双廊古镇周围打听消息。
每天清晨,林渊都会跟着赵大海去湖边,看他出船捕鱼。
但让林渊感到奇怪的是,赵大海每次出船,收获都很少。
有时候忙活大半天,只能捕到几条小鱼,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赵叔,最近鱼是不是特别少?"林渊问。
赵大海叹了口气,把渔网收起来:"何止是少,简直是越来越少了。"
"以前洱海的鱼多得很,随便撒个网都能捕到几十斤。现在呢?一天下来能捕到十斤就算不错了。"
"为什么会这样?"林渊问。
"还能为什么?污染呗。"赵大海苦笑着说,"你看看这湖水,表面上看着还算清澈,其实水质早就不行了。"
林渊仔细看了看洱海的水,确实发现水色有些发绿,跟纳木错的碧蓝完全不同。
"这些年双廊发展旅游。"赵大海说,"客栈、酒店、饭店越开越多,生活污水、垃圾污染了湖水。虽然政府也在治理,但效果不明显。"
"还有就是农业面源污染。"赵大海继续说,"周边的农田大量使用化肥、农药,雨水一冲刷,这些化学物质就流进了洱海。"
"湖水富营养化严重,蓝藻年年爆发,水草疯长,鱼类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差。"
林渊心中一沉。
这不正是旺堆爷爷说过的情况吗?
当生态平衡被破坏,整个水域系统就会崩溃。
"当地政府没有采取措施吗?"苏婉问。她也跟着一起来了。
"采取了,怎么没采取。"赵大海说,"前几年还搞过'洱海保护七大行动',拆除了很多违规建筑,整治了污染源。"
"但问题是,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有些老板为了赚钱,表面上整改,暗地里还是偷排污水。"
"再说了,洱海周边住着那么多人,总不能让大家都搬走吧?只要有人住,就有污染,这是没办法的事。"
林渊若有所思。
这个问题,确实很复杂。
既要保护生态,又要发展经济,还要照顾民生,三者之间很难平衡。
但如果不好好治理,最后的结果就是生态崩溃,经济也发展不起来,老百姓的生计也会受影响。
"赵叔。"林渊说,"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洱海会变成什么样?"
赵大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会变成第二个滇池。"
"滇池?"
"对。"赵大海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滇池以前也是云南最美的湖泊,水质清澈,鱼类丰富。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由于过度开发和污染,滇池的水质急剧恶化。"
"到了九十年代,滇池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蓝藻泛滥,臭气熏天,鱼虾绝迹。虽然后来政府花了几百亿治理,但至今也没有完全恢复。"
"洱海现在走的就是当年滇池的老路。如果再不采取有效措施,十年后,洱海也会变成滇池那样。"
林渊感到一阵悲哀。
人类总是在犯同样的错误。
为了眼前的利益,不惜破坏环境,等到问题严重了,再花几倍、几十倍的代价去治理。
而且往往治理效果还不理想,有些破坏是不可逆的。
如果古人的生态智慧能够被重视,能够被实践,或许这些悲剧就不会发生。
"走吧,回去吧。"赵大海说,"今天又白忙活了。"
回到渔家乐,老韩和阿豹也在院子里。
"怎么样?有收获吗?"老韩问。
"别提了。"赵大海苦笑着说,"就捕了五条小鱼,还不够自己吃的。"
"这么惨?"阿豹惊讶地说。
"惨?这算好的了。"赵大海说,"有些渔民一天下来空手而归,连网都不想撒了。"
"那他们怎么生活?"苏婉问。
"有的转行了,去做生意,开客栈。"赵大海说,"有的去外地打工。还有的像我一样,开个渔家乐,靠接待游客维持生计。"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赵大海叹了口气,"我是渔民的儿子,祖祖辈辈都靠洱海生活。捕鱼是我的本行,也是我的热爱。但现在,捕鱼已经养不活自己了。"
林渊听着赵大海的话,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生态破坏带来的后果。
不仅仅是环境问题,更是民生问题。
当水质恶化,鱼类减少,依赖渔业为生的人们就失去了生计。
他们不得不改变生活方式,放弃祖辈传承的手艺。
这是一种文化的断层,一种传统的消亡。
"赵叔。"林渊说,"您知道洱海周边有没有人在研究如何治理污染?有没有什么新的办法?"
"有倒是有。"赵大海说,"洱海保护治理及流域转型发展指挥部,就负责这个事情。他们请了不少专家,搞了很多项目。"
"但说实话,效果不明显。这些专家大多是纸上谈兵,提出的方案要么太理想化,要么成本太高,根本没法实施。"
"我们这些常年在湖上讨生活的人,最了解洱海的情况。可没人愿意听我们的意见。"赵大海有些无奈地说。
林渊若有所思。
这又是一个典型的问题:专家和实践者之间的脱节。
专家有理论,渔民有经验,如果能把两者结合起来,或许能找到更有效的解决方案。
而《钓经》中记载的生态智慧,恰恰就是古代渔民几千年实践经验的总结。
如果能把这些智慧应用到洱海的治理中,会不会有奇效?
"赵叔。"林渊说,"如果有一套古人总结的生态管理方法,您愿意试试吗?"
"古人的方法?"赵大海愣了一下,"你是说传统的捕鱼方法?"
"不完全是。"林渊说,"是一套完整的水域生态管理体系。包括如何判断水质,如何保护鱼类,如何维护生态平衡,如何合理利用资源等等。"
"这些方法,是古人通过几千年的观察和实践总结出来的,非常实用。"
赵大海听了,眼睛一亮:"你说的这套方法,在哪儿?"
"在我爷爷留下的书里。"林渊说,"不过内容很多,也很复杂。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然后结合洱海的实际情况,制定一个可行的方案。"
"太好了!"赵大海激动地说,"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方法,那对洱海来说就是救星啊!你赶紧整理,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好。"林渊说,"不过我需要先深入了解一下洱海的情况。赵叔,您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其他渔民,听听他们的看法?"
"没问题!"赵大海说,"明天我就带你去渔民村,那里都是老渔民,他们最了解洱海的变化。"
第二天一早,赵大海就带着林渊去了渔民村。
渔民村位于洱海北岸,是个传统的白族村落。
村里的男人几乎都是渔民,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
赵大海带林渊来到一个老渔民家里。
老渔民叫张大爷,今年七十多岁了,一辈子都在洱海上讨生活。
"张爷爷好。"林渊恭敬地打招呼。
"你好你好。"张大爷笑呵呵地说,"大海说你想了解洱海的情况?来来来,坐下说。"
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张大爷给他们倒了茶,开始讲述洱海的变化。
"我小时候,洱海的水清得很哪。"张大爷说,"站在岸边,能看见水底的石头和水草。湖里的鱼,大得吓人,随便钓一条都有十几斤。"
"那时候我们捕鱼,不用什么先进设备,就是简单的竹筏和渔网,一天也能捕几百斤。"
"可现在呢?"张大爷叹了口气,"水质越来越差,鱼越来越少。有些鱼种都绝迹了。"
"您说的绝迹的鱼种,都有哪些?"林渊问。
"多了去了。"张大爷掰着手指数,"大头鱼、弓鱼、黄颡鱼,这些以前常见的鱼,现在基本看不到了。"
"就连洱海特有的洱海鲤鱼,数量也大幅度减少。以前满湖都是,现在要碰运气才能捞到一条。"
"您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林渊问。
"还能是什么?污染呗。"张大爷说,"这些年开发旅游,湖边建了那么多客栈、饭店,每天产生多少污水?虽然说有污水处理设施,但根本处理不过来。"
"还有农业污染。以前我们种地,用的是农家肥,现在都用化肥。化肥用多了,土地板结,肥力下降,还污染水源。"
"再加上湖里的渔船越来越多,过度捕捞,鱼还没长大就被捞上来了。长此以往,鱼怎么可能不越来越少?"
林渊听着,心中越发明确了问题的症结。
洱海的污染,不是单一原因造成的,而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要治理洱海,必须多管齐下,系统施策。
"张爷爷。"林渊说,"如果有一套方法,能够在不影响大家生计的前提下,逐步恢复洱海的生态,您愿意配合吗?"
"当然愿意!"张大爷说,"洱海是我们的母亲湖,谁不希望她好?只要有效果,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太好了。"林渊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把这套方法整理出来。到时候,还需要您和其他渔民一起配合实施。"
"没问题!"张大爷说,"我这就去叫其他几个老伙计来,你跟他们也说说。"
很快,村里的几个老渔民都聚到了张大爷家。
林渊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老渔民们都很支持。
"小伙子,你有这份心,我们都很感动。"一个老渔民说,"但是你要知道,洱海的问题太复杂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我知道。"林渊说,"但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对吧?就算不能完全解决,能改善一点是一点。"
"说得好!"老渔民们纷纷点头。
从渔民村回来后,林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认真研读《钓经》。
他要从这本古籍中,找出适合洱海的生态治理方案。
《钓经》第五章,讲的是"水域管理之道"。
其中提到:"水之清浊,在于源头;鱼之多寡,在于养护。欲得清水,须护水源;欲得多鱼,须节捕捞。"
这段话,简洁明了地指出了水域管理的核心:保护水源,控制捕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