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位与江枫眠在夜猎中相识、让他心生好感的聂家女子，名为聂芷。她是聂明玦与聂怀桑的堂姑，在聂家这一代中排行靠后，年纪其实与江枫眠相仿。她的人生并非一帆风顺，曾有过一段不堪的婚姻。

年少时，聂芷也曾对爱情抱有幻想，嫁给了兰陵金氏一位颇有才名、看似温文尔雅的旁支公子。然而，婚后不久，那人的真面目便暴露无遗——风流成性，四处沾花惹草，虽未正式纳妾，但外室与私生子却接二连三地出现。聂芷性情刚烈，无法忍受这等侮辱与背叛，在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包括来自金氏和部分聂家族老“劝和”的声音），毅然决然地提出了和离，并坚持要带走腹中的孩子。

她带着身孕回到清河聂氏，独自生下了孩子，一个男孩。她为孩子起名聂瑾（暂定，意为美玉，象征其品质），虽姓聂，但因其母的特殊情况，他在聂家身份有些微妙，算是聂家的第三位小公子，却并非嫡系正统。聂芷凭借自身的能力和聂明玦的些许照拂，在聂家站稳了脚跟，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抚养孩子和精进自身修为上，对男女之情早已心灰意冷，直到遇到了江枫眠。

江枫眠在与聂芷接触增多后，自然也了解到了她的过往和她那个儿子。他并非不介意，而是选择亲自去观察和判断。他寻了个机会，在聂家见到了聂瑾。

那孩子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眼间能看出其生父的几分俊秀，但眼神却清澈透亮，没有金家人常有的浮华算计。他有些腼腆，但礼仪周到，看向母亲聂芷时，目光里充满了孺慕与依赖。当江枫眠与他单独交谈时，这孩子竟鼓起勇气，主动提起了敏感的话题。

“江宗主，”聂瑾小声说，语气却很认真，“我知道母亲和您……最近常在一起处理事务。我……我很高兴。母亲这些年太辛苦了。”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如果您和母亲……如果您能对母亲好，让她不再那么累，不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我……我可以留在聂家，或者自己去历练，不会打扰你们的！”

这番话让江枫眠大为震动。这孩子的心思竟如此细腻敏感，且赤诚得让人心疼。他并非不渴望家庭温暖，却愿意为了母亲的幸福而选择退出，这份心性，与当年那个害怕被抛弃、却又努力懂事的魏婴何其相似！而且，他言语间对那个名义上的金家父亲，只有疏离，甚至隐隐带着厌恶，对金家也毫无归属感。

江枫眠心中一动，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逐渐清晰。他温和地摸了摸聂瑾的头，安抚道：“好孩子，不必如此。若真有那一天，你母亲身边，正需要你陪伴。没有人会让你离开。”

这次会面，让江枫眠对聂芷母子好感大增。他随后与聂芷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深谈。两人都是经历过世事、理智大于感性的人。聂芷坦言，她对江枫眠有欣赏，有信任，若结合，是利益与情感上的双重考量，她希望为儿子聂瑾寻一个安稳可靠的未来，也希望自己后半生能有一个并肩而立的伴侣，而非虚情假意的婚姻。江枫眠也直言不讳地表明了自己的处境——需要继承人稳定宗门，心中对魏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希望寻一位能理解并尊重这一切的道侣。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都觉得，彼此是最适合的人选。

于是，江枫眠正式前往清河，拜会聂明玦，提出了联姻的请求，但附加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条件：

“江某愿以正妻之礼，迎娶聂芷姑娘。但有一个不情之请——她与金氏所生之子，聂瑾，需改姓江，入我云梦江氏宗谱。”

此言一出，连一向沉稳刚毅的聂明玦都愣住了。一旁陪坐、原本摇着扇子看热闹的聂怀桑更是惊得扇子都忘了摇。

让一个有着金家血脉、且是女子与前夫所生的孩子改姓江？这……闻所未闻！

聂怀桑忍不住开口：“江宗主，这……瑾儿那孩子是好孩子，可他若姓了江，将来……这继承之事……”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一个外姓血脉，如何能继承江家？

江枫眠神色不变，语气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江某既提出此请，便已思虑清楚。云梦江氏，择继承人不唯血脉，更重品行心性。聂瑾这孩子，赤诚明理，心性质朴，江某认为，他有资格成为江氏子弟。至于将来，”

他目光扫过聂明玦和聂怀桑，沉声道：“他既入江氏，便与兰陵金氏再无瓜葛！江某会倾力教导，视若己出。若他将来德才足以担当大任，继承江氏，亦无不可！江家祖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所守护者，是心中道义，而非狭隘血统。此子，江某要定了，也会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江家人！”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既表达了对聂瑾的认可和培养的决心，也彻底划清了与金氏的界限，更展现了超越世俗眼光的魄力。

聂明玦凝视江枫眠良久，他欣赏这种干脆利落和敢于打破陈规的担当。他深知堂姑聂芷多年不易，若能得此归宿，对母子二人皆是幸事。至于孩子姓什么，若能换来他们安稳尊荣的未来，聂家并非不能接受。

最终，聂明玦缓缓点头：“既然江宗主有此决心，聂某无异议。只望江宗主牢记今日之言，善待姑姑与瑾儿。”

联姻之事，就此定下。消息传出，仙门再次哗然。谁都没想到，江枫眠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解决了继承人之困，而那个命运多舛的聂瑾（即将改名为江瑾），竟一跃成为了云梦江氏的准继承人！

江枫眠回到莲花坞，看着案头魏无羡新寄来的、满是关心和俏皮话的信，心中一片平静。他找到了一个看似离经叛道、却或许是最优的解决方案。既稳住了宗门，给了聂芷母子一个家，也彻底杜绝了未来可能因亲生子女而产生的、对魏婴的潜在威胁。

他知道前路依旧不会平坦，但至少，他再次将命运的缰绳，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