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钟声敲响,学子们鱼贯而出。江望舒正收拾书具,准备回去领罚抄写那五十遍家规,却见身旁的蓝砚辞并未起身,而是将一叠空白的雪浪笺铺开,研墨提笔,竟是要开始抄写。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
江望舒疑惑。
蓝砚辞头也未抬,笔尖已落于纸上,字迹与他的人一般,清峻工整,带着一股冷冽的风骨。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蓝玦·砚辞“我帮你。”
江望舒一怔,连忙摆手:
江姝·望舒“不、不用的,是我自己犯错,怎可劳烦你……”
蓝玦·砚辞“无妨。”
他打断她,笔下行云流水,已写完一行家规。
蓝玦·砚辞“静心。”
见他态度坚决,江望舒心中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却也知他性子执拗,便不再推辞,只轻声道:
江姝·望舒“那……谢谢你,砚辞哥哥。”
她想了想,也重新坐下,拿出自己的纸笔。
江姝·望舒“我同你一起抄。”
两人便在这渐渐空寂的学堂里,并肩而坐,默默抄写。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他们专注的侧影,墨香氤氲,气氛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安宁。

然而,这和谐很快便被打破。
去而复返的苏驰远本想拉江望舒一起去用膳,远远瞧见学堂内这一幕,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他看着蓝砚辞那专注替江望舒抄写的侧影,再看看江望舒微红着脸颊、安静陪伴在旁的模样,一股酸涩混合着怒意的火苗“噌”地窜上心头!
他猛地冲了进去,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阴阳怪气:
苏野·驰远“哟!蓝二公子真是‘乐于助人’啊!连受罚抄书这种事儿都能代劳?怎么,蓝氏家规里,允许执法者徇私舞弊这一条吗?”
跟在他身后的江曜辞见状,眉头紧锁。他虽也对蓝砚辞这般亲近望舒感到不适,但更觉得苏驰远此举过于冲动失礼。他拉住苏驰远的胳膊,低斥道:
江恒·曜辞“苏驰远!你胡说什么!”
苏野·驰远“我胡说?”
苏驰远甩开他的手,指着那叠纸张,怒气冲冲
苏野·驰远“你看不见吗?他蓝砚辞凭什么替小望舒抄家规?!”
而被指责的当事人蓝砚辞,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笔下依旧稳健,仿佛苏驰远的怒火只是无关紧要的喧嚣。这种彻底的无视,更让苏驰远火冒三丈。
江望舒站起身,试图解释:
江姝·望舒“师兄,是我自愿受罚,砚辞哥哥他只是……”
苏野·驰远“他只是什么?!”
苏驰远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苏野·驰远“小望舒,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要好了?连受罚都要他陪着?”
江姝·望舒“我……”
江望舒一时语塞。
江恒·曜辞“够了!”
江曜辞忍无可忍,一把拽住苏驰远
江恒·曜辞“丢人现眼!回去!”
他强行将仍在叫嚷的苏驰远拖离了学堂,学堂内重新恢复安静,却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硝烟味。
江望舒有些疲惫地坐下,看向依旧沉静的蓝砚辞,歉然道:
江姝·望舒“对不起,砚辞哥哥,我师兄他……”
蓝玦·砚辞“无事。”
蓝砚辞终于停笔,抬眸看她,眼神平静
蓝玦·砚辞“不必在意。”
他怎会在意苏驰远的叫嚣?他在意的,唯有身边之人的感受。

而这桩“代抄家规”的风波,很快便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到了蓝汀眠耳中。
他正在处理宗务,听闻弟子禀报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不慎滴落在宣纸上,缓缓晕开一小团污迹。
蓝舟·汀眠“知道了,下去吧。”
他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待弟子退下后,他放下笔,看着那团墨迹,久久未动。眼前仿佛浮现出学堂里,弟弟与那抹蓝色身影并肩而坐、墨香环绕的画面。砚辞那般清冷的性子,竟会主动为人代抄家规……还是为了她。
他想起月下她谈及砚辞时柔和的眼神,想起琴箫合鸣时那份无人能及的默契,如今又有这代抄之举……他们之间的羁绊,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早。
一种混合着失落、了然与淡淡苦涩的情绪,如同那团墨迹,在他心间无声地蔓延开来。他早该明白的,不是吗?那缕照入他心湖的月光,或许从一开始,就更加偏爱另一片雪原。
他缓缓拿起那张被污损的纸,轻轻揉成一团,掷入一旁的纸篓。动作依旧优雅,只是那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了他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温润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蓝舟·汀眠“望舒妹妹……”
他低声轻叹
蓝舟·汀眠“你可知,有些人,一旦遇见,便再也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只是,他的这份注视,似乎总是迟了一步。学堂里的墨香,映照的是另一人的身影;而他窗前的叹息,终究只能消散在寂寥的风里。
昨日抄写家规至夜深,临分别时,江望舒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对身旁沉默收拾笔墨的蓝砚辞,轻声道: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明日……我们一起去学堂,可好?”
蓝砚辞动作微顿,抬眸看她。
江望舒脸颊微热,继续道:
江姝·望舒“若是我早到,我定会等你。若是你早到……”
她声音渐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江姝·望舒“麻烦你……也等等我,可好?”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他清晰而坚定的回应,没有一丝犹豫:
蓝玦·砚辞“我等你。”
他看着她,浅琉璃色的眼眸在灯中显得格外深邃,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蓝玦·砚辞“多晚都等。”
江望舒心头一颤,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在那片常日冰封的湖泊下,她似乎窥见了一丝炽热的暖流。她用力点了点头,唇角扬起安心的弧度:

江姝·望舒“嗯!”
他将抄写好的家规整理好,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蓝玦·砚辞“我帮你交给叔父,你早些回去歇息。”
江姝·望舒“好,那便有劳砚辞哥哥了。”
江望舒柔顺应下,心中满是暖意。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昆仑虚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薄雾之中。蓝砚辞却已早早起身,来到了昨日约定的、通往学堂必经的回廊下。他身姿挺拔如松,静立于晨曦微光中,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白玉雕像。
一些早起修炼或赶往学堂的弟子路过,见到此景,无不惊诧地放缓了脚步,低声窃语。
什么都是“蓝二公子今日为何在此?”
什么都是“像是在等人?”
什么都是“等谁?竟能让寒霜君如此等候?”
什么都是“从未见过蓝二公子等过谁……”
议论声隐隐传来,蓝砚辞却恍若未闻,目光只专注地望着江望舒住所的方向。
而此刻的江望舒,因记挂着约定,也比平日醒得早了许多。她匆匆梳洗,生怕让蓝砚辞久等。当她快步赶到回廊时,远远便瞧见了那道已在等候的白色身影。

心头涌上一阵混合着歉意与难以言喻的欣喜,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甚至下意识地提起了裙摆,像一只翩跹的粉色蝴蝶,朝着他过去。
那一身粉色的襦裙,像揉了十丈软红的霞光,又兑上江南初春最娇嫩的花汁,才染就的颜色。上襦轻软,如烟似雾,浅浅覆着莹润的肩臂;下裙的缎子却流淌着水光,行止间,便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灯火流转间,才偶有星芒一闪,旋即隐去,含蓄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
她在他面前站定,气息微喘,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眼眸亮晶晶的。
江姝·望舒“等很久了吗?对不起,我来晚了。”
蓝砚辞在她向他走来的那一刻,眼中便再也看不见其他。晨曦的光线勾勒着她奔跑的灵动身影,裙袂飘飘,笑容烂漫,比这昆仑虚最美的朝霞还要动人。他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悄然蔓延。

蓝玦·砚辞“不久。”
他低声回应,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两人便并肩而行,一路低声交谈着,走向学堂。阳光渐渐驱散薄雾,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和谐得仿佛本该如此。

自然而然地,他们再次坐在了相邻的位置上。
然而,这一幕落在某些人眼中,却格外刺眼。
后排,江曜辞脸色不豫,苏驰远更是几乎要把手中的书简捏碎,连一向隐忍的金珩屿,目光也黯淡了几分。昨日“代抄家规”的余波未平,今日又见二人如此“出双入对”,心中的不快几乎要满溢出来。
于是,在蓝启明授课之时,这三人竟难得“默契”地一同顽皮起来。江曜辞心不在焉,目光频频冷飕飕地扫向前排;金珩屿则垂着眼眸,不知在写画些什么。
而苏驰远更是胆大包天。他竟悄悄用符纸折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纸人,注入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操控着它们,一个悄咪咪地爬到蓝砚辞的案几边缘,试图去碰他的笔架;另一个则晃晃悠悠地飞到江望舒肩头,伸出纸做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她莹白的脸颊。
江姝·望舒(“师兄又胡闹啦!”)
江望舒感觉到脸颊微痒,侧头一看,见是那憨态可掬的小纸人,又瞥见后排苏驰远挤眉弄眼的搞怪表情,心中了然。她知他是心中不快,故意捣乱,却也生不起气来,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将那纸人从肩上拂落,算是纵容了他的小把戏。

然而,她这纵容的笑,落在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的蓝砚辞眼中,却让他眸色微沉。
蓝玦·砚辞(“阿舒……”)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试图靠近他笔架、蠢蠢欲动的小纸人,又瞥了一眼被江望舒拂落、掉在桌上还在蹬腿的另一个纸人。下一刻,他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一拂,一道极细微的灵力掠过。
那两个符纸小人,连同苏驰远附着其上的一丝神念,瞬间化作了齑粉,飘散在空中,连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苏驰远闷哼一声,感觉神识微刺,气得瞪圆了眼睛,却碍于课堂纪律,不敢发作。
苏野·驰远(“可恶的小冰块!”)
蓝砚辞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讲席,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只是那周身散发的寒意,似乎比刚才更重了些。
江望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好笑,又泛起一丝奇异的甜意。她悄悄侧眸,看了一眼身旁那人清冷的侧脸,只觉得今日学堂窗外的阳光,似乎格外明媚。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怎么也跟个孩子一样…”)
蓝启明授课素来严谨,不喜弟子分心。他早已将后排苏驰远、江曜辞几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尤其是苏驰远那操控纸人的行径,更是公然藐视课堂纪律。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讲解,待到一个段落停顿,目光如电,倏地射向正暗自对蓝砚辞龇牙咧嘴的苏驰远。
蓝启明“苏驰远。”
被点到名的苏驰远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
苏野·驰远“学生在。”
蓝启明捋了捋胡须,沉声问道:
蓝启明“我且问你,我昆仑虚之名花为何?”
下面的人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翻书了,万一点到自己就完蛋了。江望舒似乎想提醒一下苏驰远,又觉得这问题太基础,就没有出声。蓝砚辞和江曜辞更是脸色都没变一下。
江姝·望舒(“这么基础,师兄应该会的吧…”)
这个问题不算生僻,苏驰远虽顽皮,基础倒也扎实,略一思索便答:
苏野·驰远“回先生,是兰花,取其‘高洁清雅,守望初心’之意。”
蓝启明“嗯。”
蓝启明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蓝启明“南方炎阳谷之创始人?”
江姝·望舒(“以师兄的基础没问题的。”)
这个更是常识,苏驰远对答如流。
苏野·驰远“温桓。”
蓝启明目光微闪,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蓝启明“那,鎏金台之名花?”
苏野·驰远(“这老头怎么尽问这些风花雪月”)
苏驰远撇了撇嘴,还是答道:
苏野·驰远“牡丹,国色天香,象征富贵雍容。”
三个问题都对答如流,蓝启明却并未让他坐下,而是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前排那抹粉色的身影,缓缓开口,问出了第四个问题:
蓝启明“最后,云梦泽……明珠为何?”
“云梦泽明珠”五字一出,学堂内霎时一静。这问题看似在问物,实则暗藏机锋,既可指那闻名仙门的宝物“夜明珠”,亦可指那誉满天下的“云梦明珠”本人。
苏驰远几乎是条件反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江望舒巧笑倩兮的模样,想到她被誉为“云梦江氏明珠”,想到她方才对蓝砚辞展露的笑颜,一股说不清是赌气还是炫耀的情绪冲上头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响亮:
苏野·驰远“江望舒!”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寂静持续了一瞬,随即,整个学堂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严肃的蓝启明,嘴角都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江望舒本人更是彻底愣住,脸颊“唰”地飞上两朵红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自然知道先生问的是云梦泽作为镇派之宝之一的“夜明珠”,此物如今应当正由阿娘虞鸢掌管,师兄这回答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众人看向江望舒,她青丝如云,被松松绾起,堆成慵懒而不失仪态的云髻,而最点睛的,便是髻边那几枚毛茸茸的雪白绒球和粉色绒球。它们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像初雪落在枝头,又像玉兔偎在耳畔呼吸,平添了十分的娇憨与灵动,让她那原本清丽出尘的容颜,瞬间有了触手可及的温软。

她羞窘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书里。
江姝·望舒(“天呐,别看我!”)
然而,就在这片哄笑声中,坐在她身旁的蓝砚辞,却微微侧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嗓音,清晰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低语道:
蓝玦·砚辞“明珠…确实……”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配合着他专注落在她侧脸上的目光,已然昭示了一切——在他心中,她便是那独一无二、光华璀璨的明珠。
这低声的认可,比苏驰远那莽撞的叫喊更让江望舒心弦微颤,耳根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
后排的江曜辞听到苏驰远的回答,先是愕然,随即脸色一黑,狠狠瞪了苏驰远一眼,心中暗骂:
江恒·曜辞(“这个蠢货!”)
但骂完之后,看着望舒羞红的侧脸,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嘀咕:
江恒·曜辞(“虽然此明珠非彼明珠,但……舒舒确是我们云梦泽当之无愧的明珠。”)
而聂默洲,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看着前方那抹即使低着头也难掩风华的粉色身影,心中默默认同:
聂默洲(“团子……确实像明珠一样,皎洁明亮,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
苏驰远在喊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尤其在听到满堂哄笑和接收到江曜辞杀人的目光后,更是臊得满脸通红。但他看着江望舒羞红的耳尖,以及蓝砚辞那近乎“宣示主权”的低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梗着脖子,虽尴尬,却莫名又有种“我说了大实话”的破罐破摔之感。
蓝启明看着底下众生相,重重咳了一声,压下堂内的笑声,对苏驰远沉声道:
蓝启明“胡言乱语!罚你将《仙门博物志》中关于各方名物篇章抄录三遍,明日交予我!”
苏野·驰远“是……”
苏驰远耷拉着脑袋,悻悻地坐下,但他才不会老实。
紧接着,蓝启明继续上课,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学堂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被热度蒸腾出的慵懒倦意。下方的学子们,没几个在认真听讲,思绪早已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有支着下巴神游天外的,有偷偷在桌案下摆弄小物件的,更有甚者,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坠入梦乡。
在这片弥漫的懈怠中,江曜辞的目光正不自觉地胶着在江望舒的背影上,直到桌面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糖被推到了他眼前。他倏然回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低声道:
江恒·曜辞“苏驰远,你又……”
苏野·驰远“江恒…”
苏驰远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
苏野·驰远“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江曜辞语塞,瞥了一眼那颗糖,终究是没再反驳。他想着,望舒喜欢吃糖,留着给她也好。见他默许,苏驰远笑了笑,视线一转,又精准地投向另一侧正与困意斗争的聂默洲,一颗糖划了个小弧线飞过去。
苏野·驰远“聂兄,接着!”
聂默洲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接住,看清来物,感激地小声道:
聂默洲“谢谢苏兄。”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端坐于前的江望舒。她背脊挺直,目光专注地跟着蓝启明,认真地做着笔记。在她不远处,蓝砚辞同样坐姿端正,仿佛听得无比认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专注的余光,始终悄然落在那抹纤细专注的身影上。
苏驰远像是分发糖果的散财童子,又往前排递了一块糖。这次接过的是一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聂氏弟子,他似乎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馈赠”,愣了一下,才略显生硬地低声道了句:
聂氏弟子“多谢。”
苏驰远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又飞快塞过去一个小纸条,用气音道:
苏野·驰远“劳烦兄弟,传给小望舒,多谢!”
虽然他一直不太明白,江望舒为何独独偏爱檀花的香气和形制,但既然她喜欢,他便依着她的喜好来。那聂氏弟子捏着纸条,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前面江望舒的背。
江望舒疑惑地转过头,清澈的眼眸带着询问。那弟子迅速将纸条塞进她手里,便立刻低下头,耳根微红。心中只余一个念头:
聂氏弟子(“这位江师妹,真是好看。”)
江望舒一瞧那纸条的叠法,心下已然明了,定是苏驰远无疑。她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浅笑,对着那传递的弟子轻声道了句:
江姝·望舒“谢谢。”
做完这一切,她下意识地,带着点心虚,飞快地瞟了一眼蓝砚辞的方向,见他似乎仍在专心听讲,并未留意自己这边的小动作,这才稍稍安心。她悄悄在桌下展开纸条,上面是苏驰远那熟悉的、略显不羁的字迹:
苏野·驰远[“小望舒吃糖。”]
纸条里,赫然包裹着一块精心制作的檀花形糖块。
她若不吃,依苏驰远的性子,课后定要缠着她问个没完,说不定还要耍赖。江望舒无奈,只得再次做贼般飞快地瞄了蓝砚辞一眼,确认他“没有”看过来,这才迅速将那颗小巧的檀花糖塞进了嘴里。

清甜的滋味伴着淡淡的檀香在口中化开,她却不知,自己这一系列小心翼翼又带着点俏皮的动作,早已全然落入了那双看似淡漠的眸子里。
蓝砚辞依旧维持着聆听的姿势,目光落在前方的先生身上,然而那眼底深处,惯常的清冷早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纵容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所取代。他几不可闻地动了动唇,逸出一个无声的字眼:
蓝玦·砚辞“傻……”
偷吃完糖的江望舒,心里终究是不踏实,忍不住又悄悄抬眼,想再次确认一下蓝砚辞的动静。却不料,这一次,直直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他竟不知何时,正静静地看着她!
江姝·望舒(“被他发现了!”)
这个认知让江望舒心头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嘴里的糖原本清甜的味道,此刻仿佛骤然消失殆尽,只余下满腔的忐忑与羞赧。
江姝·望舒(“他……会不会生气?”)
清脆的放课钟声响起,学子们如蒙大赦,纷纷收拾书卷。江望舒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那抹清冷的身影。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
她看到蓝砚辞正朝门外走去,神色似乎有些凝重。他听到呼唤,脚步微顿,回过头来。
然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包含了什么急事,并未如往常般驻足,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来的:
蓝玦·砚辞“稍等,我有些事。”
他心中记挂着下山时察觉的那丝不寻常的异动,必须立刻找到兄长蓝汀眠商议,想着尽快处理完便回来寻她解释。
可这匆忙的一瞥和离去的背影,落在本就心怀忐忑的江望舒眼里,便彻底坐实了她的猜想——他果然生气了,连话都不愿意同她多说。
少女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像蒙了尘的星辰。她蔫蔫地坐回原位,垂着头,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苏驰远收拾好东西,一转头就看见她这副无精打采、小脸皱成一团的委屈模样,心头一动,凑了过去,语气刻意放得轻松:
苏野·驰远“咋了?小望舒,谁惹你不开心了?”
江望舒抬起头,眼圈似乎都有些微微发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生气了……他都不理我……”
苏驰远一听,又是为了那个小冰块,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想逗她开心,便挑眉问道:
苏野·驰远“你很怕他吗?”
江姝·望舒“怕。”
江望舒回答得毫不犹豫,声音低低的
江姝·望舒“怕他生气,怕他不高兴。”
她不明白,正是因为在意,才会如此惧怕对方的不悦,将他的情绪看得如此之重。这份小心翼翼的珍视,她自身尚未全然明晰。
苏驰远看着她这副模样
苏野·驰远(“怕也好,总好过别的。”)
他唇角一扬,带上了几分惯有的戏谑:
苏野·驰远“那你叫声‘驰远哥哥’听听,这事,哥哥我帮你担了!”
江望舒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眼睛,带着一丝希冀望向他:
江姝·望舒“真的吗?”
苏野·驰远“当然是真的!”
苏驰远拍着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苏野·驰远“师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望舒此刻心乱如麻,只想找个能帮自己的人,听他如此保证,便轻轻吸了吸鼻子,软软地、带着点依赖地唤了一声:
江姝·望舒“驰远哥哥……”
少女的嗓音清甜,带着一丝刚哭过的糯意,如同羽毛轻轻刮过心尖。苏驰远猛地一怔,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信任的眼神,心跳竟漏了一拍,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苏野·驰远“……咳。”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随即站起身,努力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苏野·驰远“等着!我这就去找那个小冰块说道说道!”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另一边,蓝砚辞已与兄长蓝汀眠简短商议完毕,确定了异动需进一步探查,但并非迫在眉睫。心中牵挂著那个可能受了委屈的少女,他正欲转身去寻江望舒,却见苏驰远火急火燎地冲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野·驰远“蓝砚辞!”
苏驰远喘了口气,直接开门见山
苏野·驰远“今日课堂上,那糖是我非要给小望舒的,不关她的事!你别错怪她!”
蓝砚辞眉头微蹙,对于苏驰远这没头没脑的“顶罪”感到莫名其妙。他生气?他何时因一颗糖生过气?他只是在思考异动之事,加之……看到她偷吃糖时那可爱的模样,心下柔软,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罢了。
蓝玦·砚辞“不可理喻。”
他冷淡地吐出四个字,觉得苏驰远此举毫无意义。
苏野·驰远“喂喂喂,真是个小冰块!”
苏驰远见他依旧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懒得再多说,反正责任他是担了
苏野·驰远“行了,反正事是我做的,以后类似情况找我就行,别吓着她。”
说完,他也不想再跟这块“寒冰”多待一刻,转身就走。
苏驰远走后,蓝砚辞独自站在原地,回味着那句“别吓着她”,心中蓦地一紧。难道……她以为自己生气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无措。
而学堂里,江望舒的头发散了,她给自己扎好头发。左等右等,心里越发不安。苏驰远去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情况如何。她思前想后,觉得终究是自己上课吃了糖,理亏在先,不能总让别人替自己承担。
逃避和依赖他人,终究解决不了问题。她应该亲自去解释,去道歉。
下定决心后,江望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蓝砚辞离开的方向,一步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她要去见她的砚辞哥哥,亲口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江望舒沿着回廊一路找寻,心跳如擂鼓。就在她绕过一片翠竹时,恰好撞见了正朝学堂方向走来的蓝砚辞。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
四目相对。
蓝砚辞脚步一顿,他本就是要去寻她,没想到她先找了过来。看着眼前少女微红的眼眶和惴惴不安的神情,他心中那点因被误解而产生的无奈,瞬间化为了更深的柔软。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
江望舒快步上前,垂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带着糯糯的鼻音
江姝·望舒“对不起,我不该授课时吃糖,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厌烦。
蓝砚辞静静地看着她发顶的小小发旋,哪里有什么怒气。他只是在想,该如何让她明白,他永远不会因这等小事真正对她动气。
见他不语,江望舒心中更慌,声音里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江姝·望舒“我以后不这样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突然仰起头,望向他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氤氲着水光,清澈得能倒映出他的身影,那其中盛满的忐忑与希冀,像针一样轻轻扎了一下蓝砚辞的心。
他怎么会讨厌她?
蓝砚辞微微一怔,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所有预设的冷静言辞都显得苍白。他终是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清淡,却刻意放缓了语调:
蓝玦·砚辞“没有下次。”
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训诫”。没有严厉的斥责,甚至算不上真正的警告,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带着纵容的约定。他为自己轻易打破的原则感到些许诧异,却又觉得,若是为她,似乎也并非不可。
江姝·望舒“嗯!”
听到他的回应,江望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雨后天晴,漾开了明媚的光彩。她用力点头,仿佛接到了最重要的承诺。
心头的巨石落下,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小巧、做成花形状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清甜香气。
江姝·望舒“砚辞哥哥,这个给你吃!”
她拈起一块,带着几分讨好和期待,直接伸手喂到了蓝砚辞的唇边。

江姝·望舒“尝尝嘛。”
蓝砚辞向来不喜甜食,觉得腻人。可此刻,看着少女那亮晶晶、满是期盼的眼眸,仿佛他若拒绝,那光芒便会立刻黯淡下去。
他迟疑了一瞬,终是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张口轻轻咬住了那块糕点。
清甜软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伴随着独特的檀香,并不似想象中那般甜腻。
江姝·望舒“好吃吗?”
江望舒紧张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蓝砚辞咀嚼着,感受着那陌生的甜味,目光落在她娇俏的脸上,淡淡道:
蓝玦·砚辞“嗯…”
这一声,远比糕点本身更让她感到甜蜜。她欢喜地弯起了眼眸,并未察觉,眼前这个清冷如冰雪的少年,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早已为她漾开了无尽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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