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又在一楼环顾了一圈，目光从那些堆积如山的废旧物品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技术人员手里的证物袋上。那个诡异的陶俑在透明的袋子里，静静地躺着，两个黑色的小点仿佛还在盯着他。
一个看似普通的收废品老人，在一个寂静的夜晚离奇死亡，死状惊恐，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神秘的陶俑，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总觉得，这个案子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那个陶俑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场勘查接近尾声，初步工作安排下去后，杜城心中的疑团却越结越大。他交代蒋峰和李晗继续跟进，自己则驱车离开了那片被灰霾笼罩的城中村。
车子没有开回市局，而是转向了市人民医院的方向。
高级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沈翊半靠在病床上，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清亮有神，正就着床桌用右手在一张速写本上勾勒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杜城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他看到沈翊在画画，脚步放轻了些。“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画上了？”
沈翊闻声抬头，嘴角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躺久了骨头都僵了，动动笔，脑子也能跟着活动活动。”他放下炭笔，目光落在杜城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上，“有新案子？看你的样子，进展不顺利？”
杜城拖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把城中村发现马国良尸体，以及现场诡异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他重点描述了死者惊恐的表情、几乎没有外伤的体表，以及最后，那个被紧紧攥在手里的、眼部点着黑点的诡异陶俑。
“……何法医初步判断，排除常规外伤和窒息，死因非常可疑，甚至提到了‘吓死’这种可能性。但一个收废品的老人，能有什么仇什么怨，或者看到什么能把他活活吓死的东西？”
杜城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困惑，“最奇怪的就是那个陶俑。李晗觉得死者临死前紧抓不放很反常，蒋峰猜测可能是古董。但我总觉得，那东西邪门得很，不单单是个老物件。”
沈翊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本边缘轻轻敲击，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眼部……被特意点黑？”他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眼神微动，“杜城！你能描述一下那个陶俑更具体的样貌吗？比如，是站姿还是坐姿？铠甲是什么样式？五官除了眼睛，其他部分是完全模糊，还是能看出轮廓？”
杜城努力回忆着：“是个站姿的士兵俑，很粗糙，土黄色，裂纹很多。铠甲……就是很简单的线条刻出来的，谈不上什么样式。五官……对了，除了那两个刻意点上去的黑点，鼻子和嘴巴几乎看不清，像是做的时候就没用心塑形，或者……后来被刻意磨平了？”
沈翊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拿起炭笔，在空白的纸页上快速勾勒起来。
几笔之下，一个简略的、站姿的古代兵俑轮廓便跃然纸上。
他重点在眼部点了两个浓黑的点，笔尖停顿了一下，又在陶俑的脚下轻轻画了几道象征性的阴影。
“杜城，你看，是不是类似这种感觉？”沈翊将速写本转向杜城，“这种造型，尤其是眼部被突出强调，在某些非常古老的民俗传说，或者……一些带有恐吓、诅咒意味的旁门左道里，有时会被赋予‘看守’、‘警告’或者‘标记’的象征意义。它可能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但其象征意义，或许远超其本身材质的价值。”
杜城看着纸上那带着几分阴森感的简笔画，心头一跳，沈翊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思路的另一扇门。“你的意思是……这个陶俑，可能不是随随便便出现在死者手里的？它本身可能就是导致死者恐惧，甚至死亡的关键因素？是一种……威胁或警告的信号？”
“有可能。”沈翊放下本子，目光沉静，“当然，这只是基于形态特征的一种推测。需要结合更多信息。比如，这种陶俑的出处，是否在本地或特定群体中有类似的传说或用途。死者马国良在近期收废品的过程中，是否接触过不寻常的人或物，或者，他是否无意中收到了某些人不希望流出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向杜城：“现场还有其他发现吗？比如，有没有类似的陶俑，或者与之风格迥异、但可能有关联的物品？”
杜城摇头：“技术队还在仔细筛检那些废品，目前只发现了这一个。不过……”他想起民警的汇报，“房主说，死者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但如果这个陶俑真有特殊含义，那他的‘孤僻’或许也是一种保护色，或者，他本身就被卷入了某个我们尚未察觉的漩涡。”
病房里短暂地沉默下来，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窗外阳光的味道，与刚才城中村现场的腐朽气息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这里，血腥和混乱被暂时隔绝，但案情的迷雾却仿佛穿透了墙壁，弥漫在两人之间。
杜城看着沈翊因为失血而略显消瘦的脸颊，以及那双因为思考案件而重新焕发神采的眼睛，原本焦躁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了一些。他站起身，给沈翊倒了杯水。
“行了，你先别耗神了。这些线索我会让蒋峰和李晗重点去查，特别是陶俑的来源和死者的近期活动。”杜城把水杯递过去，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伤养好。‘夜枭’的案子还没完，这个新案子又扑朔迷离，局里可不能少了你这双‘眼睛’。”
沈翊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知道杜城是关心他，便点了点头：“放心吧城队，我心里有数。一有关于陶俑或死者背景的新想法，我马上告诉你。”
杜城离开病房时，外面的阳光正好。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堵塞的思路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沈翊关于陶俑“象征意义”的提示，像一盏微弱的灯，虽然不足以照亮全部真相，但至少指明了下一个需要深入探查的方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蒋峰的电话：“蒋峰，重点查两个方向：
一，找民俗专家或古玩市场的人问问，有没有见过那种眼部点黑、造型诡异的士兵陶俑，特别是问问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说法。
二，重新梳理马国良最近一个月的所有活动轨迹和接触人员，看看他死前到底收了些什么，见过哪些人。”
电话那头传来蒋峰干脆的应答声。
杜城挂断电话，回头看了一眼住院部大楼。他知道，破案的拼图还散落四处，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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