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刚结束,林微妈妈收拾碗筷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额头:“对了小叙,有个事得拜托你。”她擦了擦手,坐在沙发上,“林微这不是快高考了嘛,学校组织留校冲刺,这三天都不回来。我和她爸明天一早要去邻市出差,本来想着让念念去她外婆家住,可她外婆最近腰不好,实在不方便。”
江叙刚帮着把果盘端到厨房,闻言脚步顿了顿,看向坐在一旁假装看电视的苏念。她耳朵尖明显动了动,手里的遥控器按得飞快,屏幕上的频道换得眼花缭乱,显然也在偷听。
“所以想麻烦你这三天多照看照看念念,”林微妈妈拉过苏念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念念平时挺乖的,就是有点认生,你多费心。她的课本、作业都在书房,冰箱里我备了菜,不会做的话……”
“阿姨放心,我会做饭。”江叙打断她的话,视线落在苏念身上,她刚好抬起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她又飞快地低下头,耳根泛着红,“这三天我会按时过来,保证她三餐吃饱,作业写完。”
林微爸爸也跟着点头:“有你在我们就放心了,你从小就靠谱。念念,这三天要听江叙哥哥的话,别调皮。”
苏念抿着嘴,小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心里又别扭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要和江叙单独待三天?可她还在生气呢!早上他和严晴站在纹身店门口说话,严晴笑得多开心,他居然还递了瓶水给她!
第二天一早,林微爸妈提着行李箱出门时,江叙已经站在了楼下。他穿了件灰色的连帽衫,手里拿着袋刚买的包子和豆浆,看见苏念背着书包出来,把其中一袋温热的豆浆递过去:“原味的,没放糖。”
苏念接过豆浆,指尖碰到他的手,又赶紧缩回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比蚊子还小。江叙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又怕戳破她的别扭,只是跟在她身后往学校走:“中午想吃什么?阿姨说冰箱里有排骨,炖玉米排骨汤?”
苏念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声音闷闷的:“随便。”
中午放学,苏念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江叙靠在他那辆黑色摩托车旁,手里拿着个保温桶。他今天没戴帽子,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角的那颗小痣衬得格外明显。
“过来。”江叙朝她招手,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排骨汤,还有两碟小菜,“刚炖好的,趁热吃。”他把保温桶递过去,又从口袋里掏出双一次性筷子,“我在店里吃了,你慢慢吃,吃完我送你回林家写作业。”
苏念坐在摩托车后座的箱子上,小口喝着排骨汤。玉米炖得软烂,排骨上的肉轻轻一抿就掉下来,和林微妈妈炖的味道很像。她偷偷抬眼看江叙,他正靠在车旁玩手机,手指修长,屏幕亮着,好像是在回复顾客的消息。
“江叙哥哥,”苏念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小,“你昨天和严晴姐姐在学校门口说什么呢?”
江叙抬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为这事生气,忍不住笑了:“她来取之前纹的稿子,说有点地方想修改,我给她指了家打印店,让她把修改意见打出来。”他顿了顿,看着她惊讶的眼神。苏念回了一句:“哦”
江叙说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这小鬼不会对我感兴趣吧”。她埋着头,小声嘟囔:“我就是随便问问。”
江叙看着她泛红的耳朵,没戳破,只是把保温桶的盖子盖好:“吃完了?走,送你回去写作业。”
第二天一早,江叙提着刚买的包子和豆浆站在楼下,指尖摩挲着温热的包装袋,目光习惯性地望向林家单元楼的方向。往常这个时候,苏念该背着书包,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劲儿跑下来了,可今天楼道口迟迟没有动静,只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
就在他准备拿出手机给林微妈妈发消息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苏念背着书包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她的头发散乱,校服领口歪着,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刚跑到单元楼门口,就猛地顿住了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
江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堵在巷口,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袖口磨出了毛边,女人则叉着腰,脸上满是刻薄的戾气——是苏念的父母。他们是从乡下找来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直勾勾地盯着苏念,那目光里的恶意太浓,连江叙都觉得心头一沉,更别说本就怕他们的苏念了。
苏念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鸡皮疙瘩从手臂蔓延到后颈,她死死地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将脸埋在衣领里,像只受惊的小兽。“你个死丫头,跑这儿躲清净来了?”苏念父亲率先开口,声音粗哑,带着浓浓的方言腔,脏话像炮弹一样砸过来,“我们养你这么大,你倒好,翅膀硬了,敢不跟家里联系?是不是觉得在城里有人撑腰,就不认爹妈了?”
“我没有……”苏念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刚说了三个字,就被苏念妈妈一把揪住了头发。女人的指甲尖利,狠狠拽着她的头皮,将她的头往旁边的墙上撞去:“还敢顶嘴?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白眼狼!”
苏念疼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书包掉在一旁,课本散落了一地。男人见状,上前一脚踹在她的腿上,苏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腿在地上蜷缩起来,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像是骨头断了一样。她身上的校服很快被尘土和血迹弄脏,擦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一边哭一边哀求:“我不敢了……别打了……救命……”
可那两人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男人捡起地上的砖头,眼神阴狠,朝着苏念的头部砸去——他是真的想下死手。就在这时,江叙猛地冲了过去,一拳狠狠砸在苏念父亲的脸上,男人闷哼一声,手里的砖头掉在地上,鼻血瞬间流了出来。紧接着,江叙又反手一巴掌扇在苏念妈妈脸上,女人被打得踉跄了几步,捂着脸尖叫起来。
“滚!”江叙的声音冰冷,带着从未有过的戾气,他挡在苏念身前,像一堵坚实的墙,眼神里的寒意让那两人瞬间愣住了。“再敢碰她一下,我废了你们。”
苏念父母看着江叙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地上流着鼻血的男人,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处,撂下几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死丫头,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能找到你!你等着倒霉吧!”说完,便狼狈地扶起对方,骂骂咧咧地跑了。
江叙立刻转身蹲下身,看向蜷缩在地上的苏念。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和尘土,嘴唇被咬得发白,腿上的校服裤破了个大洞,脚踝已经肿了起来,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念念?”江叙的声音放柔,伸手想去扶她,苏念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身体抖得像筛糠,哭声压抑而绝望。没等江叙再说什么,她的身体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江叙的心猛地一紧,立刻打横抱起苏念,快步走向巷口那辆许久没开的黑色轿车。他很少开这辆车,平时都骑摩托车,可现在,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去医院。将苏念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江叙发动汽车,油门踩到底,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后视镜里,林家单元楼越来越远,而他怀里残留的、苏念身上的温度,却让他的心揪得生疼。
医院
白色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苏念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江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握着她微凉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擦伤——那是刚才摔倒时蹭到的,虽然不深,却看得他心里发紧。
直到今天,他才从林微妈妈打来的电话里知道苏念的家庭情况。她父母重男轻女,从小就对她非打即骂,后来她被送到城里投奔林微家,才算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江叙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苏念,眼里满是心疼,这种心疼早已超越了“哥哥对妹妹”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下,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的冲动,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份情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质。
“江先生。”医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检查报告,“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脚腕有轻微骨裂,需要静养,最近两个星期别走动,按时敷药,慢慢就能恢复了。身上的擦伤已经处理过了,都是皮外伤,就是受了惊吓,可能会有点应激反应,多陪陪她,让她放松点。”
“谢谢医生。”江叙站起身,接过检查报告,目光落在“轻微骨裂”几个字上,心里又是一阵抽痛。医生走后,他重新坐回床边,伸手轻轻拂去苏念额前的碎发,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冰凉冰凉的。
睡梦中的苏念似乎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发出细碎的呻吟,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乡下那个阴暗的小屋,父母拿着刀,一步步将她逼到墙角,刀刃上的寒光让她浑身发冷。她无助地蹲下来,双手抱头,眼泪止不住地流,就在那把刀要落下时,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黑暗,照射在她身上。苏念慢慢睁开眼,发现父母不见了,墙角的阴影也消失了,只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光中走来,忽隐忽现。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那个人是谁,人影渐渐清晰——是江叙。他穿着平时常穿的灰色连帽衫,嘴角带着温柔的笑,眼神里满是她从未见过的暖意。他朝着她伸出手,声音温和:“小鬼,我来接你了。”
“江叙哥哥……”苏念在梦里喃喃自语,紧接着,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慢慢转动眼珠,看向床边,江叙正坐在那里,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担忧。“念念,你醒了?”江叙立刻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苏念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撑起身体,伸出手,一把将江叙拉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江叙哥哥……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未散去的恐惧,眼泪浸湿了江叙的衣服。
江叙身体一僵,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没事了,没事了。”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笃定,“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有我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些许冰冷的消毒水味。苏念抱着江叙的手更紧了些,心里那片因恐惧而荒芜的土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江叙的话语,悄悄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