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薇的手指还停在信纸边缘,那行“傅司宴是你的同父异母哥哥”像刀刻进脑子。她没抬头,也没动,只是把信慢慢折好,塞进衣领贴着胸口的位置。
心跳很稳,不像要炸开的样子。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傅司宴站在她旁边,一句话没说。他刚才救了她,带着她逃出追兵的视线,可现在,他更像是一个陌生人。血缘这种事,来得又狠又突然,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你还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平得没有起伏。
傅司宴摇头:“没见过真人。只看过照片。”
“那你爸呢?提过我吗?”
“没有。”他顿了一下,“如果他知道你存在,不会什么都不做。”
姜明薇冷笑一声:“可他什么都没做。我妈死了五年,没人替她说话。姜家装聋作哑,你爸也沉默到底。”
“也许他不知道真相。”
“那现在我知道了。”她抬眼看他,“我不需要谁可怜我,也不需要谁补救。我要的是——他们一个个亲口承认做过什么。”
她说完,转身走向书桌。
那张老式木桌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有虫蛀的痕迹。抽屉是锁死的,表面光滑,找不到钥匙孔。她盯着中央那个梅花形凹槽看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铜钥匙。
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
咔。
不是开锁的声音,而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轻响。
傅司宴立刻抬手拦她:“别碰抽屉。”
他蹲下身,耳朵贴在桌面侧板,听了两秒:“里面有齿轮转动声,可能是联动陷阱。”
他抽出战术刀,沿着缝隙撬开一块木板。暗格露出来,里面躺着一本皮面日记本,边角磨破,封面上三个字清晰可见——林婉清。
姜明薇伸手拿起来,动作很慢,像是怕惊醒什么。
封面裂了一道口子,翻开第一页,母亲的字迹跃入眼帘:
“若你见到此日记,说明我未能护你周全。”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但没停下。
继续往下读。
“姜家账目从三年前就开始不对劲。大笔资金流向境外空壳公司,名义是投资项目,实际查不到任何落地记录。我偷偷做了备份,藏在老宅第三棵桂花树下。但他们已经察觉。”
“顾明川最近频繁出入姜家,打着探病的旗号,实则与李婉蓉密谈多次。有一次我躲在楼梯拐角,听见他们提到‘伪骨科计划’和‘清除障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猜,和明薇有关。”
姜明薇猛地合上日记,呼吸变重。
傅司宴问:“伪骨科?”
她摇头:“不知道。但听起来就不干净。”
她重新翻开,往后翻了几页。
“我开始怀疑明薇的出生记录被人动过手脚。医院档案室查不到接生医生签名,产房监控也缺失二十四小时。那天晚上值班护士全部调岗,像是刻意抹除痕迹。”
“最奇怪的是,傅家那位先生曾在产房外守了一夜。保安说他是来看朋友,可没人知道他在等谁。后来我才知道,他和我有过一段过去。而那段感情,可能正是明薇存在的根源。”
姜明薇的手指死死掐住纸页。
原来她妈早就知道。
知道她不是姜家的孩子,也知道傅司宴的父亲和她的关系。
可为什么不说?
她继续翻。
后面的记录越来越密集。
“我已经把证据交给了王慧保管。如果我出事,请她务必交给明薇。但最近她总是躲着我,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他们已经控制了她。”
“昨天晚上,有人翻过我的书房。书架上的相册位置变了,抽屉里的U盘不见了。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明薇不能活在谎言里。但她也不能太早知道真相。有些人不想让她出生,就一定会让她消失。”
姜明薇翻到中间一页,整张纸被人粗暴撕走,只剩下一小截边缘。
她把日记倒过来对着微弱的手电光看,残页上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匆忙写下的:
“明薇不能知道……那个孩子的事。”
她盯着这行字,反复念了好几遍。
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
她抬头看傅司宴:“我妈说‘那个孩子’,是在说谁?”
傅司宴皱眉:“不清楚。但撕掉这页的人,一定不想让你看到。”
“是谁撕的?”她声音冷下来,“是你爸当年的人?还是姜家内部的?或者……顾明川早就进来过?”
“不管是谁,”傅司宴低声道,“他怕你知道。”
姜明薇把日记抱紧了些:“可我现在更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不该存在的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
傅司宴伸手想拿日记:“先收好。这里不安全,我们得离开。”
“我不走。”她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墙壁,“我妈用命藏下来的本子,我才看了几页就要跑?外面那些人巴不得我永远看不懂这些字。”
“可你现在情绪不稳定。”
“我很好。”她直视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以为告诉我你是哥哥,就能让我软下来?不行。这件事只会让我更狠。”
傅司宴沉默。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泪,也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
“如果你坚持留下,”他说,“至少让我检查其他暗格。”
姜明薇点头。
他绕到书桌背面,用手电扫过每一道接缝。忽然,指尖碰到一处松动的木条。他用力一按,侧面弹出一个小夹层。
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内壁有刮痕,像是曾经放过东西又被拿走。
“有人来过。”他说,“不止一次。”
姜明薇走过来,摸了摸那道划痕:“是冲着日记来的。但他们没拿走,说明——他们只想毁掉部分内容。”
“撕掉关键页,比偷走更恶毒。”傅司宴说,“让人自己猜,反而更容易误入歧途。”
“所以我不能猜。”她把日记塞进外套内袋,“我要找原始记录。产房监控、出生证明、接生医生名单。这些东西,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姜家档案室被封了。”
“那就撬。”
“警方会介入。”
“那就让他们查。”她冷笑,“我可以匿名举报姜家财务异常,顺便把日记部分内容放出去。看看谁最急。”
傅司宴盯着她:“你不怕打草惊蛇?”
“我就是要他们跳出来。”她说,“谁撕了这页,谁就会心虚。心虚的人,最容易露破绽。”
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
很轻,但从应急通道的方向传来的。
傅司宴立刻熄灯,拉着她蹲到档案柜后。
脚步声没有靠近,像是巡了一遍就走了。
“他们还在搜。”他低声说,“估计以为我们已经逃出去了。”
“那就让他们继续找。”姜明薇靠着墙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平板,“我先把日记拍下来,存三份加密备份。”
“你真打算公开?”
“不全公开。”她打开相机功能,“只放一部分。比如姜家洗钱,比如顾明川和李婉蓉密谋。至于‘那个孩子’……先留着。”
“你是在钓鱼。”
“对。”她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谁咬钩,谁就是知情人。”
她拍完最后一页,把日记本贴身收好,拉上外套拉链。
傅司宴看着她:“你真的没事?”
“你说呢?”她反问,“刚知道自己最爱的人是亲哥,能有多大事?”
她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哪?”
“桂花树下。”她说,“我妈说钥匙在第三棵桂花树下。可我现在觉得——她真正藏的东西,可能就在树根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