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薇的手指停在日记照片的右下角。那块区域的纸张纹理和周围不一样，颜色略深，像是被反复折叠过。她把画面放大到极限，像素点几乎要炸开屏幕。
“这里有问题。”她说。
傅司宴站在她身后，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鼠标，调出光谱分析程序。几秒后，底层成像显示出来——纸张内部有轻微剥离痕迹，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明显是人为撕揭后又重新粘合过的。
“夹层。”他声音很稳，“有人藏了东西。”
姜明薇立刻起身走向保险柜。密码输入，指纹验证，金属门弹开。她取出那本母亲留下的日记本，封面已经泛黄，装订线是手工缝制的粗麻线。
她戴上手套，拿起镊子和小刀。
“别急。”傅司宴递来一个放大镜，“这本子经不起硬拆。”
她点头，动作放轻。从尾页开始，一页页翻看。每一道折痕、每一处墨迹都仔细检查。直到第三十七页，也就是被撕掉的那一页附近，她发现装订孔的位置不对劲——其中一个孔洞比其他的宽，而且内侧纸张有微小隆起。
“就是这儿。”她低声说。
傅司宴打开便携式显微投影仪，对准位置。画面投在墙上，能清楚看到纸张夹层里藏着一张折叠极小的纸片，只有指甲盖大小。
“用热风。”他说，“低温，慢慢吹。”
姜明薇照做。镊子尖轻轻探入，一点点将纸片往外抽。整过程持续了十分钟，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压得很低。
纸片取出后，直接放进氮气保护舱。傅司宴连接红外扫描仪，启动还原程序。屏幕上，模糊字迹逐渐清晰。
【青槐路79号仓库】
【陆知行】
下面还有一串数字，像是日期：**10.23**。
姜明薇盯着那个名字，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王慧曾在一次采访后私下提过一句：“林姐临走前一直念叨‘老陆……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当时她以为那是病人弥留时的胡话，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陆知行。”她念了一遍，“ZT-7X04的原始配制者之一，三年前失踪。匿名举报信里提到过他，说他是被迫研发神经抑制剂的核心人员。”
傅司宴正在接入非公开数据库，手指飞快敲击键盘。三分钟后，一条记录跳出来。
“青槐路79号，原属‘恒瑞医药代理公司’中转仓，该公司法人代表为李婉蓉堂兄李振国。公司已于两年前注销，仓库未拆除，但无水电登记。”
他抬头：“地址真实存在。”
姜明薇冷笑：“哪有这么巧的事？李婉蓉的人，顾明川的药，姜宇的钱，全绕着这个仓库打转。”
“问题是谁把这张纸藏进去的。”傅司宴看着日记本，“是你母亲，还是别人？”
“一定是她。”姜明薇语气笃定，“她知道有人会查她的死因，也知道日记会被翻看。所以她把最关键的线索藏得最深。”
她想起母亲生前的习惯——从不信任电子设备，所有重要信息都手写留存，而且喜欢用物理方式隐藏。小时候她曾在家里的书脊夹层里找到过一张房产公证文件。
这是她的作战方式。
而现在，这张纸条就是她留给女儿的最后一道指令。
“我们得去。”姜明薇站起身，“明天就去。”
“不行。”傅司宴摇头，“那里荒废多年，没有监控，也没有信号覆盖。一旦进去，就是盲区。他们如果设局，我们毫无退路。”
“那你说怎么办？”她声音抬高，“等他们把证据再毁一遍？等下一个‘诱饵v1.0’被他们抢先拿到？”
“先侦查。”他说，“无人机航拍，收集地形数据。我看清出入口、结构布局，再决定怎么进。”
姜明薇咬住下唇，拳头攥紧又松开。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可一想到母亲临终前还在试图传递信息，而自己直到现在才看到，心里就像被火烧一样。
但她不能犯错。
她深吸一口气：“好，听你的。先看情况。”
傅司宴立刻调出地图系统，设定坐标。青槐路位于城郊工业废弃区，周边五公里内无人居住，最近的摄像头在两公里外的加油站。
“安排三轮飞行。”他说，“凌晨六点第一趟，天亮前完成全部扫描。避开民用雷达监测时段。”
“我来守第一班。”姜明薇说，“你去休息。”
“我不累。”他打开加密通讯模块，“先把现有证据备份到离线硬盘。万一我们失联，至少资料还在。”
两人分工明确。姜明薇负责整理装备包：防割手套、微型记录仪、信号干扰器、急救包、战术手电。每样东西都检查两遍。
傅司宴则将所有关键文件打包，存入三个独立的固态硬盘，分别藏在不同位置——一个锁进保险柜，一个交给林远保管，最后一个随身携带。
“不能全押在一个地方。”他说，“上次线路被动过，说明他们有能力物理入侵。”
姜明薇点头：“这次谁靠近安全屋，都得付出代价。”
她走到桌前，打开日记本最后一页。母亲的字迹依然清晰：
> “如果你看到这些，请相信我不是意外。真相不在医院，也不在家族会议厅。它藏在他们不敢提起的地方。”
她轻轻合上本子，放在床头。
“妈。”她低声说，“我快找到了。”
傅司宴走过来，把手放在她肩上。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刻意安慰。他知道她不需要。
这一战打了太久。
从被家族抛弃的小女孩，到站上热搜顶端的女明星；从独自追查真相，到如今并肩作战。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愤怒支撑的人。
她学会了等，也学会了忍。
但该出手时，绝不会手软。
“无人机程序已设定。”傅司宴说，“六点自动起飞，拍摄范围涵盖仓库主体、外围围墙、地下通风口。”
“拍到什么立刻通知我。”
“当然。”
他转身去检查备用电源和信号屏蔽装置。姜明薇坐在床边，盯着装备包发呆。
里面有一张折叠的地图，是她手绘的姜家老宅结构图。她原本以为答案在那里，但现在明白了——真正的核心，从来就不在姜家。
而在那个没人记得的仓库里，在那个叫陆知行的男人手中。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母亲日记里提到‘伪骨科计划’。”她说，“你还记得吗？”
傅司宴停下动作：“记得。说是有人想伪造亲子关系，掩盖某个孩子的身份。”
“如果陆知行是药品开发者，那他会不会也知道这个计划的内容？”
“有可能。”他眼神一沉，“而且他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否则没必要藏地址。”
姜明薇猛地抬头：“他们在保护他。”
“或者囚禁他。”傅司宴补充，“用来继续研究药物。”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姜明薇站起来，走到门边，把装备包拉链拉好，挂在挂钩上。
“明天六点十五，我去接应无人机返程。”
“我会同步远程监控。”他说，“一旦发现异常，立即终止任务。”
“不。”她回头看他，“如果发现人影，我就进去。”
“太危险。”
“这是我妈用命藏下来的线索。”她声音很轻，“我不可能只看一眼就走。”
傅司宴沉默几秒，最终点头：“那我陪你。”
“你不许暴露身份。”她警告，“你现在是医生，不是总裁。要是你被抓包，整个计划就崩了。”
“我知道分寸。”他说，“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姜明薇没再反驳。她知道劝不动他，就像他也拦不住自己。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距离无人机起飞还有两个半小时。
她坐回电脑前，最后一次翻看日记照片。夹层的位置已经被标注红框，旁边写着一行新笔记：
【母亲的棋，才下到一半。】
她关掉页面，拔下U盘收进口袋。
窗外依旧漆黑，城市陷入沉睡。
但在某个角落，一台黑色无人机正静静待命，电池充满，镜头清洁，等待黎明的第一缕光。
姜明薇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刘海。
远处天际线微微发亮，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嘴角动了动。
“老陆。”她轻声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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